農民和農民的兒子

農民和農民的兒子

在我的記憶中, 被罵為中國農民和具有農民思想, 是件很丟人的事情.  在上海, 看著什麼人不舒服, 就叫他鄉巴佬.  我記得, 罵人最厲害的一句話, 就是叫人九州鄉巴佬.  在我的經歷中和聽到和讀到的, 在中國沒有比中國農民地位更低的了.  它總是和貧窮, 愚昧, 落後, 原始, 廉價, 等聯繫在一起.  有時也和純樸, 勤奮, 善良, 等聯繫在一起.  但一般都是在農民幹了壞事以後, 才想起的.

            農村小孩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脫離農村了.  在二三十年前, 只有少數的幾條路, 考學, 參軍.  似乎幹什麼都比當農民強.  那時一個農民辛苦幹一年, 還吃不飽.  一般家庭一年有三分之一時間缺糧.  吃飽飯是很多人一生的夢想.  我們村有一後生, 連續考了五年才上大學.  最後的一次, 他講了, 考不上大學就喝農藥.  那時大學畢業生的五十六塊半, 還真吸引人.  後來, 就是打工, 農民工.  再後來, 有一部分就是搬到城市去住, 徹底離開山地.  我小時的發小, 幾乎已經沒有在原來的小村莊了.  那可是地處四川中部的小山村.  其它地方就可想而知了.  處於金字塔最下方的中國農民, 也確實有他們的共同性.

            重男輕女.  這種觀念沒有比在中國農村更強烈的了.  特別是四川農村.  這叫女生外像, 遲早都會是其它的人家.  有認識的熟人, 會連生五六個女兒, 但一直生到小兒子為止.  也有親戚為了生兒子, 把女嬰弄死, 好把指標用來生兒子.  沒有兒子的家庭老人死後, 不能進祖墳.  在家裡待客, 一般婦女是不上桌吃飯的.  一般婚姻都是媒人介紹開始的, 家裡人的意見是非常重要的.  當事人見面時間很有限.  講究門當戶對, 當然更講究財產家庭.  一般家庭是男人當家.

            封建迷信.  人們普遍相信死人有靈魂.  那孤癖山灣的狗哭貓叫都是鬼的象徵.  生病了是死鬼附體.  記念先人就是修墓, 燒紙錢, 和施水飯.  總之, 人活著不可怕, 死了就可怕了.  看不見摸不著, 可以四處盪游, 隨時幫助活人或者謀害活人.  連象我公公這樣在農村的教書先生, 臨死時, 告訴家人, 他要保護我一路讀書升學.  夫妻不和, 可能是八字不對.  豬死了, 可能有鬼.  無論現在怎樣, 來世還是喜歡變人, 特別是富家子弟.  一般相信宿命.  命上只有八棵米, 尋走天下不滿身.  民間的關公, 財神, 灶神, 土地神, 都有人信.  似乎什麼事都有神管著.

            不注重清潔衛生.  受條件限制, 他們個人衛生都比較差.  天天刷牙的人不多.  幾個月, 甚至半年一年洗一次澡都很常見.  衣服也是一兩周洗一次.  房間地上常有口水, 鼻滌, 口痰, 等.  人和動物比較混雜, 相互感染時有放發生.  由於人動物糞便使用在農作物上, 時有人得寄生蟲病.

            勤勞但木訥.  中國農民講勤勞, 是勞其經骨, 體其肌膚.  一般都是力氣活.  講究吃得做得.  一般飯量較大.  一般都不善言語.  即使他們身體有病, 要他們描述清楚十分不易.  對子女的教育也是身教大於言傳.  體現在家庭上, 就有家庭觀念強但人之間關係比較淡漠. 

            稀有與農村人為親戚或朋友.  由於中國農民的普遍貧窮, 很少有人願意和他們有任何關聯.  從農村奮鬥上來, 娶城市姑娘的家庭都有很多問題.  城市姑娘受不了農村親戚的索求, 轉而和老公為敵.  我有一大學同級同學, 非常優秀, 是長跑健將, 還作過團支書記.  畢業后娶一城市音樂工作者為妻.  父親生病時來城市治病, 媳婦不讓住家裡.  不久就病逝了.  後來媽媽生病, 希望來看病, 還是不準.  同學氣急了, 打了一巴掌.  媳婦給他選擇, 要嗎離婚, 要嗎寫檢討, 並貼遍他的工作單位.

            這裡我想區分的是中國農民和中國農村出來的人.  從農村奮鬥出來的人士, 當然比較清楚農村的現狀, 農民的思想和行為.  當然也會打上農村的烙印.  他們千方百計跳出農村, 就是要和中國農村的行為有所絕列.  沒有什麼更讓人氣餒的是, 告訴一農村奮鬥出來的人, 說他好像農民或農民思想嚴重.

            林肯曾說過, 大意是人四十歲以後的處境大致是自身奮鬥決定的, 與其它因素關係不大.  第一代農民子女, 其奮鬥過程更加艱辛.  不僅要克服經濟上的劣勢, 還要改造自身的農民氣習.  國人對農民的歧視和打心眼裡喬不起, 和在美國對黑人朋友的觀點很有類似之處.  作為第一代農民子女有一個好處, 無論生活再困難, 最糟的是回到原點, 沒有負數.

           儘管中國農民培養了無數英雄豪傑, 能人鼠輩, 農民還是農民.  中國農民並沒有從中得到過太多的好處.  並沒有帶來農民的提升.  任他們自生自滅.  幫共產黨打下天下, 共產黨反過來剝削農民.  戶口城鄉二制, 戶籍制度.  交稅, 但並不參與管理國家.  只是近期減免農業稅, 才真正看到了微弱的署光.  沒有提升了的農民, 就沒有現代化的中國.

            在大學第一次被罵是農民或有農民思想時, 臉紅了不知多久.  內心的記憶直到今天.  雖然農民思想定義漠糊, 似乎就是貧窮, 愚昧, 落後, 原始, 廉價的代名詞.  希望有一天當我要說別人是農民或有農民思想時, 停下來, 咽回去.  想想我對中國農民做了些什麼?  對待中國農民的態度, 不是因為他們幹了什麼, 值得了讓你去做什麼, 而是你自身的品質.  高強的能力, 就有巨大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