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貞告訴我,除了上次與那鬼丫頭有過一次長談,幾天以後,她還曾跟夏娃有過另一次面對面交鋒。
她告訴我,似乎第一次長談起了一點作用,夏娃顯得拘謹了,收斂了。
那為何又來一次「面對面」呢?我不解地問。
余貞說,似乎又有點不好的苗頭,怕她舊病複發,也為了進一步鞏固上次談話的成果。
這次,她不再沿用軟化的方法,而是嘗試軟硬兼施。
對於余貞的第二次進攻,那女孩的反應怎樣呢?會不會軟硬不吃呢?
在夏娃住家期間,余貞為了感化夏娃,確實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下了不少軟工夫。
除了給夏娃做好吃的,還滿足夏娃的其他要求。帶她逛商城,買衣服;去餐館吃飯,還專門去了一個越南的自助餐廳,點了不少海鮮。自然,每次花費,都是余貞買單。
一天,她問夏娃,願不願去美甲店,夏娃小眼睛一亮,說當然願意。
哪想到,夏娃一點不心疼余貞的荷包,不給她花癟了不罷休。
好不容易等到美甲師把夏娃的十個光潔的手指甲蓋兒都染成了鮮亮的粉紅色,卻又節外生枝。美甲師一邊慢悠悠往夏娃的小手指上抹著一種叫不上名字的小小的閃光片,一邊慢條斯理地搭訕,讓你媽答應給你把腳指甲順便也染染吧。小姑娘不染腳指甲,美得不徹底吆。
夏娃抬頭望了一眼余貞,美甲師也望向夏娃的「媽」,眼神帶著祈求和笑意,余貞心一狠,做好人就做到底吧。「染!」 她擠出一絲笑容,從牙縫間蹦出一個字。
於是,夏娃的腳指甲也變了色,十個指甲蓋都被染成了海藍色。
付賬單時,余貞的現金不夠用,只好刷卡,兩百多美金,合一千五百多人民幣,五百萬越南盾,她夏娃是無論如何捨不得花這個冤枉錢的。
錢不是白花的,余貞的投資是需要回報的。
她又找到一個單獨與夏娃聊天的機會。
那天早上,她沒頭沒腦地對著夏娃那張娃娃臉說:
我這個人非常直爽,有什麼看法就直接說出來,不玩花招,不搞兩面派。
我覺得這比一些油滑世故的人好相處,你不覺得是這樣嗎?
我感覺你是個聰明懂事可愛的女生。
我相信你是純潔的,也相信老羅是一個好人。
我高興他像一個父親一樣去關心你幫助你,但希望你像對待一個父親一樣對待他,把握好度。不要像對待一個同齡人那樣與他相處。
畢竟你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收養關係,如果聯繫的太緊密,說話動作太隨便,天長日久,難免相互間會生出什麼情愫,這會影響我們的家庭關係的,這也一定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這對你對老羅都是不好的,對於我這個半百之人也是不公平的。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我肯定你會懂得如何把握這個度的。
坦率地說,余貞的話語,感染力並不強,不過,應該說還是誠心誠意的。
談話之餘,她盡量滿足夏娃的驚人的大胃口。余貞驚嘆,夏娃一米五幾的身材,看起來嬌小玲瓏,可吃起東西來,能趕上個壯漢。米飯尖尖一大碗,小燉雞一個人吃一隻,紅燒鴨子吃去多半個,人腦袋大的烤火腿,一頓吞下去半個有餘……可是,不管怎麼吃,她就是不胖。
老羅說她曾做過某種胃部手術,導致飯量大增。余貞想不明白,什麼樣的胃部手術不是減飯量而是增飯量?以她的人生經驗來判斷,胃,除非切除一部分才需要做手術吧?可是,這是人家的隱私,再困惑,也不能多打聽啊。
夏娃多次追在余貞的屁股後面,要余貞給她做蛋花湯,還說多放幾個雞蛋啊,四個怎麼樣?余貞使出渾身的解數給她做菠菜雞蛋湯,西紅柿雞蛋湯,木耳金針雞蛋湯。這個「湯」在本紀實小說中出現了三四次,是因為余貞似乎陷入了「蛋湯情結」,跟我嘮叨了好幾次。
唉,有一點實在讓余貞不解啊,無論白天她怎麼用「蛋花湯」之類的東西迎合夏娃,傍晚老羅下班回來,夏娃卻像換了個人似的,把余貞晾在一邊。纏著老羅,說個不停。她年輕聰明,反應快,英語說得比余貞溜,她與老羅的對話順達流暢,一氣呵成,針扎不進,水潑不進,余貞硬是乾瞪眼,插不進話。
一到這時,余貞就感到她像個老媽子,在伺候著眼前這對老夫少妻。周末這種感覺愈發明顯。人家兩人在廚房裡忙來忙去,你做菜,我燒飯,有說有笑,美其名曰讓忙碌了一個星期的余貞歇歇,他們來做菜做飯,余貞只需要請吃等喝。
余貞坐在小飯廳,看著他們來回穿梭,舉手投足那個和諧,而她簡直就像個局外人,一股邪火在心頭衝出:
真不錯啊,你們兩個倒像是一家人,我好像是來做客的了。
儘管余貞對夏娃不滿,但還是不得不壓住心頭的火氣,對她盡量客客氣氣,她不想把關係搞得太僵。
可是,她也不想讓夏娃覺得跟自己的老公這麼磨下去,是理所當然的。她期望這是夏娃最後一次來這裡做客,她再也不想看到這張娃娃臉。
她告訴夏娃,感恩節聖誕節她兒子要來這裡做客,兒子兒媳要住上一些日子,堂姐也可能來,三個卧室正好填滿,這言外之意是,你來了就沒地方住了。
夏娃背後偷偷跟老羅說起這件事,老羅說,那不要緊的,來多少人都能安排下的。
夏娃見老羅沒有惱怒,接著說,余貞不喜歡我再來看你了,那我就不來了吧。
這一說,老羅警覺起來,臉色難看了,當天晚上就質問余貞,怎麼可以這樣啊,這房子還是我的呢,你願讓誰來誰就來,我不嫌棄你的客人,你倒提前下驅逐令給我的客人了?怎麼這樣過分啊。當初說好的每年至少飛這裡來看我一趟呢。變臉比翻書還快啊。
話說余貞為了感化夏娃,還給夏娃寫了一封長長的電子郵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竭盡全力去感化這個難纏的女娃兒。
讀後,夏娃似有所觸動,然而,只有五分鐘的時效,也就是沉寂五分鐘不跟老羅對話,五分鐘一過,又恢復原狀了。
怎麼辦呢? 換個角度切入,再一次關心關心夏娃的人生大事吧:
你二十二歲了,條件不錯,該找個男朋友了。女的太大了,同齡的好男孩都給人搶去了,你只能撿那些挑剩下的,人生苦短,何必呢。
夏娃一翻眼珠,就差說:我找不找男朋友關你蛋疼?不過,人家還是有基本的教養的,話到嘴邊成了這樣:
我不想找男朋友,也不想結婚。這次,夏娃說的比上次還乾脆。
為什麼呢?這是每一個正常的女人的必經之路啊。余貞緊緊追問。
既然你余貞嘮嘮叨叨,舊話重提,就別怪我也祥林嫂一把了,為啥?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媽結婚不幸福,離婚了,我表姐結婚後也覺得後悔。你結婚了,幸福嗎?我看到很多女的結婚後都不幸福,我幹嘛結婚呢。
余貞心裡罵道:你不想結婚,也不要介入別人的家庭破壞別人的婚姻嘛。BZ。
前半個多月,余貞軟硬兼施,夏娃軟硬不吃,還不時在余貞與老羅之間,挑起事端。余貞所做的一切努力,均告失敗。
後半個月,余貞不再做任何努力,也不怎麼搭理那小妖精了。
老羅上班后,她們二人互相當對方是空氣,別說講話,互相連看都不願看對方一眼。
就這樣,夏娃仍賴在余貞家不走,又呆了十來天,才啟程赴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