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霸地主的故事：周扒皮的「半夜雞叫」疑案

在那個講究「階級鬥爭」的特殊年代，中國有四個惡霸地主家喻戶曉、路人皆知。這四個惡霸地主分別是南霸天、黃世仁、劉文彩及周扒皮。南霸天和黃世仁是影視及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在現實生活中至今沒找到匹配的人物；劉文彩和周扒皮則是現實中存在的人物，但是二人的背景和層級其實是截然不同的。

劉文彩是名副其實的大地主。最重要的是，他的家族，不說在四川，就是在整個中國也是大大的有名。劉文彩的胞弟劉文輝，在民國時期曾任第二十四軍軍長、陸軍上將、四川省主席，是四川爭霸戰的主角之一。其與侄子劉湘爭霸失敗后，曾主政西康省十年之久，人稱「西康王」。1949年12月9日率部起義，1955年被授予一級解放勳章。歷任西南軍政委員會副主席，四川省政協副主席，國家林業部部長，1976年病故。不過劉氏家族及劉文彩不在本文討論的範圍，今天要講另一位惡霸地主周扒皮及圍繞他的是是非非。

1999年的春晚，曾有一個小品，一經播出就風靡全國。那就是趙本山、宋丹丹、崔永元主演的「昨天今天明天」。小品中有一個情節，白雲大媽模仿倪萍準備寫一本書「月子」。黑土大叔笑話他，你大字都識不了幾個，還想寫書？不過現實生活中，還真有一位高人，僅讀過一個月書，卻先後寫出了總計200多萬字的幾部長篇小說。短篇小說「我要讀書」和「半夜雞叫」曾被選入小學語文課本；「半夜雞叫」被拍成木偶電影；長篇小說「高玉寶」在國內用7種民族文字出版，並被10多個國家和地區用15種外文翻譯出版，僅漢文出版的就達450多萬冊，並被改編為24種連環畫。他，就是被周總理稱為「戰士作家」的高玉寶。

高玉寶因寫「半夜雞叫」而成名，周扒皮便是作品中的人物。周扒皮也因此進入人們的視野，成為「四大惡霸地主」之一。幾年前，周扒皮的曾外孫孟令騫經過廣泛調查和取證，寫了一本書，叫做「半夜雞不叫」，試圖證明」半夜雞叫「的不合理性，為其曾外祖父平反。

1.周扒皮（周春富）其人

高玉寶的觀點：

1) 講到周扒皮與書中主人公的關係時，他用14個字：「周扒皮是舊中國地主的集中概括」。黃店屯村的孔慶祥回憶，「有一年我在到黑龍江的火車上，正好遇見高玉寶，我問，大舅，有半夜雞叫這回事嗎？他沒吭聲，說是這是文學創作的藝術性問題。然後又說，咱們這兒沒有，不代表全國其它地方就沒有。」

2）周扒皮是個有血案的惡霸地主。他的確是在被批鬥時，被憤怒的土改群眾活活打死的。他乾的壞事、醜事比我在書中寫的要多得多。我是給他留足了面子的。

3）他個子不高，卻長得腦滿腸肥。一雙賊眉鼠眼老愛滴溜溜轉，總喜歡盯著別人家的東西。不過根據高老小說拍攝的動畫片中，周扒皮的形象不是腦滿腸肥，用「尖嘴猴腮」形容，比較確切。

請看曾經影響幾代人的美術片「半夜雞叫」。看看周扒皮到底什麼形象？是腦滿腸肥，還是尖嘴猴腮？

https://youtu.be/PWPmbGICIdM

4）勾結日偽大發國難財：日本鬼子佔領村莊后，為了籠絡人心，有時也給窮人配點火柴、豆油、麵粉什麼的。火柴、豆油是通過周扒皮開的雜貨鋪分給窮人的，周扒皮從中剋扣。

5）周扒皮不光剝削窮人，對老婆以外的家人也很苛刻。他對兒媳婦們更是算計有加。幾個媳婦輪流做飯、做菜、搞衛生、推磨壓碾或回娘家，也可以在屋裡忙忙自己的。但是，必須各就各位，不得偷閑耍滑。他不叫孫子去吃飯，媳婦們就都不敢吱聲。

孟令騫觀點：

1）周春富，遼南農村的這個勤儉吝嗇到極致的小富戶，既不是為富不仁、作惡多端的惡霸地主，也不是在傳統農村佔有積極影響的鄉紳，他只是在新舊政權交替的土地革命運動中不幸死於激進的批鬥之中的小人物，後來因為一部自傳體小說《高玉寶》而為人所知，成為家喻戶曉的「地主」代表。這個在意識形態的層層油彩中成為特殊年代階級教育的反面典型，是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各種因素、要件集納在一起「加工定製」而成的產品。所謂「半夜雞叫」，純屬虛構。

2）當年復縣有耕地200萬畝。全縣9萬戶，地主占2000戶，富農7000戶。頭三號地主都有幾千畝以上土地和其他財產。周春富還屬於富農行列，但擁有土地不到200畝。因此可以算出他在復縣財富榜上的位置，應該排在2000名之外。

3）曾外祖父人勤儉仔細是有名的。兒女們有這樣的印象，是因為老頭不僅對自己特別摳門兒，對家人更是如此。碗中剩下的粉條，得撈出來曬乾，留著下一頓吃。老頭向兒女們提倡：飯要吃八分飽，吃多了，剩下的都成臭屎。出嫁的女兒回娘家不能過夜，因為這樣會多吃一頓飯。相反對長工一直很客氣。

4) 周家房子的現住戶叫高殿榮，她回憶周春富：人不惡，是好人。給周春富做過近兩年長工的王義楨評價老東家：夏天上身不穿衣服，後背曬得黑紫黑紫的。人會打算，仔細，幹活特別好。都說老頭狠，那是對兒女狠，對夥計還行。給周家做過10年長工的劉德義，解放后做過大隊的貧協主席。因在大會上，只說自己是如何幹活、很少說周家如何不好而被批。他也從來沒聽說過周春富家半夜學雞叫。

5）關於「半夜雞叫」，無論從農學、動物學和當時農村普遍租佃關係的史實來看，這些細節都與事實相悖。大連地區養雞30年的高級畜牧師房司鐸做過研究，他認為公雞啼鳴有兩個必要條件，一是必須是成年公雞，二是必須自然光感刺激。半夜雞是不會像打鳴那樣叫的。

6）「高玉寶」長篇自傳體小說，13章12萬字，為資陽的作家荒草所著。荒草，原名郭永江，曾任「解放軍文藝」副總編輯、八一電影製片廠副廠長。最初的《高玉寶》版本，由解放軍文藝從書編輯部編，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後記中有荒草的「我怎樣幫助高玉寶同志修改小說」。

7）「周扒皮」和「半夜雞叫」,都是根據需要製造出來的。具體過程，簡單地說，「周扒皮」的製造經過是這樣的：1950年代初期全軍全國範圍大掃盲。文盲戰士高玉寶表現積極，用畫字的方式寫自傳。(高玉寶早年畫的字，後人在他90年代開始展示的入黨申請書可以看到)被部隊推為典型上報。窮苦出身的戰士不僅學文化還能寫書，批判舊世界歌頌新世界。為了把這個典型放大，部隊派專業人士幫助高玉寶。要體現舊世界之黑暗，地主階級之罪惡，為了使書更能教育人，就要移花接木、改頭換面進行深加工。為了表現真實，書中一切都採用真名真姓真地點，自然發生的「故事」就是真實的。至於壞地主半夜學雞叫，純屬靈感來襲。郭永江其子女介紹，其父荒草晚年講過，「半夜雞叫」是根據民間傳說加在周春富身上的。

特定的年代，使得一個東北地區僅有不到200畝地的小地主或富農，成了家喻戶曉的惡人。事情的真偽姑且不論，但影響力巨大，深深地刻在了我們這一代人的腦子裡。記得前幾年一位朋友，鑒於其夫人對其控管嚴格，「氣憤」地稱其夫人「王扒皮」，可見周扒皮的影響力之大。

您認為高玉寶和孟令騫，誰說的周扒皮更接近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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