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又冷又蒙,外邊的天裹著烏雲像是要把地都攪混了一樣,疫情的冬天人不出來,太陽也隔離的比人間還要好。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幾天都沒見出來了。Cindy 在這邊焦急的等待著電話那頭的反應。等待了兩個時辰,雨辰那邊還是沒有動靜,Cindy 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慮,又發過去了第三條簡訊:
「雨辰 你讓我等得好害怕呀,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不會讓姐姐等你等的那麼長時間的,雨辰,給我回一條信息好嗎?你只想知道你現在好不好?」
她突然用了「姐姐」兩字,是在乞求什麼?還是在用一個長輩人的口吻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
這時候放在桌子上的Cindy 手機終於有了聲音。手機隨著響聲顫動了起來。
「雨辰 是你嗎?你為什麼不說話?」
手機的那頭終於有了聲響,可是那聲音好像發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又有如一個人在隧道里發出的微弱喊聲一樣,它顯得那麼有氣無力,Cindy 聽不出來這還是兩個星期前見到的那個男孩,還是不是幾天前他們通話時讓她不要多想的那個聲音。
「辛姐 原諒我讓你擔心了,我只是不想打擾你,」
雨辰似乎已經沒有氣力叫完整Cindy的全名,他只取了第一個字母。
「不想打擾我什麼?」
「也許是因為我的身體吧,我感到我現在不太好。」
「雨辰 你不好,這我已經有所意識,我問過你多次,你為什麼不向我吐露實情呢?你為什麼不早把你身體的癥狀讓我知道呢?我們通了多少次話,寫了多少條簡訊,你為什麼都是隻字未提呢?」
這一連串的為什麼是Cindy 的心裡話,許多次在與雨辰的通話當中她都在明示暗示過他:雨辰 你怎麼樣了?你今天的心情好嗎?包括身體?雨辰 你咳嗽的聲音好特別呀!你真的沒事嗎?今天的天氣很冷,你沒有感到有些特別吧?現在雨辰的癥狀把她心裡醞釀思忖良久,又多少次表達過去的提醒和擔憂落了實,在她面前已再無窗戶紙隱瞞了。
「辛姐 我……與你萍水相逢,你給我的今生我恐怕都還不了,我怎麼能夠還讓你為我提心弔膽呢?」
「雨辰 即使萍水相逢,我與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也不會做到坐視不管的。」
她想說你這樣年輕的生命,怎麼能夠就這樣輕易讓塵土帶走你的興旺的青春和血性的元氣呢?飽經風霜的人還在追求著生命的不息,你怎麼這樣冷漠無情的錯過生命給予的一次次生還機會呢?
「辛姐 讓……我們換個話題好嗎?你相信有來世嗎?我相信所有的生物都存在靈魂的,而且靈魂是會自動延續下去的。如果下一世有一個男人一直這樣纏著你,你走到哪裡他都會跟到哪裡,那一定是我的魂兒變成的。」
「雨辰 不說這些好嗎?」
「我只想與你說點最後的真心話,下輩子我肯定不會再這樣孤單下去了,我害怕再這樣過一生。我想牽著一個人的手走,這樣無論走到哪裡,我都感覺像是在朝天堂那邊奔跑。現在能不能先給我一點徵兆,讓我在轉世前先記住一下,你有什麼不一樣的特徵。」
「雨辰 請你現在不要再說這個好嗎?你快告訴我 你怎麼不好?這樣難受有多久了?我要立即打120,你必須馬上住院才行。」
「辛姐 別這樣,如果再搶救回來,只是搶救回來我的肉體,可是我的心早就空了,身體里如果沒有了心,只剩下的是一個行屍走肉的空殼,你說過心中有所牽掛,生命才會堅強,如果心中已經了無牽掛了,生命的堅強還有什麼意義?」
「雨辰 你還年輕,你還有義務活著,上帝也會不忍心讓你這麼年輕就夭折的,所以上帝會陪在你的身邊,一直保佑你的。請你相信我。」
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傳來,咳嗽之後就是一陣陣的氣喘。Cindy聽的出來,他每次氣喘的時候,他好像都會捂住話筒。即使從遠處也能夠聽的出來,嗓子里咳嗽聲不是來自喉嚨,這種乾咳聲是來自身體的最底層,咳嗽的只差把心都嘔出來了,終於他忍不住了:
「辛姐 我……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我的呼吸從來沒有這麼困難過,我的咽喉里像有把火在燃燒,咳嗽出來的不是痰,而且一團團的火。我的氣……不知道怎麼回事老是不夠用,特別是最近幾天,胸口……就好像一直在爬一座座山。」
他這樣斷斷續續的說著說著就沒有了聲音,電話里留下了一聲聲氣若遊絲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