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從逐利到欺詐：看一家美國高科技公司的興衰

一個80后從斯坦福大學退學，在2003年創立一個高科技公司，專心商業化她自己研發的血液化驗技術，那年她19歲。她的血液化驗技術無需一二十毫升的血樣，只需要一滴血，指尖被輕輕劃破就夠了，完全省去了傳統的抽血程序。這無疑是改變世界的新科技。2003年是矽谷互聯網泡沫破滅后的低谷，創投資金對互聯網項目恐怕都望而卻步。就在這個時候她猶如耀眼的新星闖入風險資金的視野，並帶來了一個完美的故事：改變世界的高科技；胸懷大志的女性；還穿著喬布斯喜歡的那種套頭高領衫。她雖然才19歲，但對矽谷遊戲了如指掌，很快就聚集了強大人氣，贏得眾多粉絲，公司也順利開張了。

她就是後來家喻戶曉的 Elizabeth Holmes。她創立的公司名叫 Theranos，她一人大權獨攬，既是執行總裁又是董事長。

Elizabeth Holmes 很會利用媒體造勢，也會巧妙地迴避任何技術性問題。她的粉絲有很多矽谷超級牛人。比如netscape瀏覽器創始人Marc Andreessen，他稱讚 Holmes 是下一個喬布斯。她組建的公司董事會也都是重量級人物，包括前國務卿基辛格。但董事會成員都沒有技術背景。

當然也不是一切都一帆風順，她的大學教授曾經質疑她的驗血技術。在某一輪舉錢過程中，谷歌創投部一度表示興趣。但谷歌創投認真做了功課，他們派人以病人身份去 Theranos 公司的合同驗血站親自驗血，結果發現血樣不是指尖的一滴，而是手臂上抽取，數量很大。谷歌創投斷定Theranos 沒有Holmes 宣稱的技術。

但這些都是有驚無險的小波瀾。在2015年 Theranos 估值達90億美元，如日中天，是一個高科技明星企業。

華爾街日報在2015年10月突然改變了這一切。華爾街日報記者沒有輕信 Holmes 的高大上宣傳，做了深入的獨立調查，發現 Theranos 公司根本沒有她自誇的驗血技術。就在華爾街日報要發表獨家調查的前一刻，Theranos 的律師 David Boies 親臨華爾街日報辦公室，想力挽狂瀾，阻止華爾街日報發表這篇爆炸性新聞。David Boies 可不是凡人，他曾經受聘於微軟，在微軟世紀官司上叱吒風雲，他也受聘於民主黨，在2000年總統大選捍衛 Al Gore 爭取扳回總統選舉結果。但 David Boies 沒能扳動華爾街日報，重磅獨家報道於2015年10月16日見報，題為《炙手可熱的新創公司 Theranos 一直為其驗血技術掙扎(Hot Startup Theranos Has Struggled With Its Blood-Test Technology)》。

故事到此也不算太奇葩。Holmes 忽悠風險投資，最終穿幫了。風險投資砸了，挺不幸，他們該對 Holmes 積極追責，討個公道。可 Holmes就是與眾不同，投資人紛紛表示對她仍信心十足。Holmes 也堅稱她沒有造假，沒有忽悠。一時間不明真相的群眾真不知道孰是孰非了。但對 Holmes不利的壞消息接踵而來。2016年1月美國監管部門介入，4月宣布 Holmes 兩年的禁期，其間不得操作任何驗血實驗室。儘管如此，Holmes 從未低頭認輸，承認過任何不良行為。公司董事會也沒有任何跡象要 Holmes 下課。

故事至此十分清楚了。Holmes就是一個騙子高手，她的謊言能從2003年開始，到2015年才被戳穿，維持了12年！謊言持續這麼久媒體固然有責任，媒體過度輕信 Holmes 的信口雌黃。但對 Theranos 最有知情權的該是投資人和董事會。儘管董事會由 Holmes 安排，成了擺設，可投資人應該非常關心自身利益，不該對公司發展不聞不問，完全聽信 Holmes 忽悠。12年什麼都沒看出來，他們難道真的這麼笨嗎？肯定不是！投資人肯定早就嗅出異常，但他們由於利益綁定，更願意將錯就錯，讓騙局演下去。如果沒有華爾街日報半路殺出，Theranos 可能會成功上市，最終皆大歡喜。在 Holmes 欺騙的12年中，風險投資潛移默化地成了 Holmes 欺詐的同案犯。這也很好解釋了為什麼在華爾街日報揭發真相后，Theranos 的投資人都還力挺 Holmes。在這個過程中資本從逐利演變成欺詐，Holmes 只是個道具。

所幸，騙局最終難以永遠持續，10月Theranos 宣布關閉驗血實驗室，裁剪40%員工。至今靠欺詐起家的 Holmes 仍然大權獨攬，兼任執行總裁和董事長。

資料來源：

作者：藿香子

時間：2016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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