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血案

　吳湘韓　通訊員　楊帆　馬文達

　 一個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從1994年至2000年的6年時間裡，流竄重慶、湖南、湖北3省市，共作案12起，殺死22人，殺傷20人，掠財500多萬。其裝備之精良，組織之嚴密，手段之殘忍，作案時間之長，為建國以來所罕見。公安部將其列為建國以來―――

　 常德血案　接連發生

　 9月1日，對湖南省常德人來說是一個黑色的日子。

　 18時06分，正值下班高峰，常德城區內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在收取了沿途17個營業網點的入庫款之後，農業銀行湖南省分行江北支行一輛鉛灰色的運鈔車準時來到了最後一個網點―――位於武陵區建設西路的北站分理處門口。

　 頭戴鋼盔、身穿防彈背心的經濟民警王建國、肖衛東從車上跳下來，手持微型衝鋒槍守衛在運鈔車兩旁。待出納員李敬下車后，肖衛東護衛他快步進入分理處準備接應入庫的錢箱。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肖衛東應聲倒地，隱藏在附近的3名持槍歹徒撲向運鈔車。坐在駕駛室的司機周軍見勢不妙，正要呼喊，一名歹徒從車窗外對準他的太陽穴就是一槍，他頭一歪倒在血泊中，坐在司機旁邊的出納員王平以及車下的王建國、李敬相繼中彈身亡。

　 歹徒從死者手中拿過衝鋒槍，然後在出納員身上找出鑰匙，準備打開車門搶走錢箱，由於用力過猛，鑰匙被擰斷在鎖孔內。

　 站在分理處櫃檯內的出納員唐世英開始還以為是演習，當她看見經警倒地，大吃一驚，馬上撲在地上，爬到電話機旁打「110」報警，另一名女出納員則卧倒拉響了警報器。

　 鈴聲大作。坐在一輛藍色桑塔納的士里的歹徒突然拔出槍來將的士司機劉輝打死，又開槍將騎自行車路過的孟慶忠打死，並瘋狂掃射呼喊的兩名路人，然後將劉輝的屍體丟在地上，發動馬達，準備接應同夥。

　 3名歹徒邊撤邊用黑色面罩將頭罩住，鑽進的士車內逃離現場，逃離時又將正在路上玩耍的3歲女孩譚希雙腿壓成粉碎性骨折。推著板車經過的農民王國良去搶救譚希，歹徒對準他臉部就是一槍。譚希的一位鄰居上前察看情況，也被開槍打成重傷。

　 案發後3分鐘，「110」民警火速趕到現場。這裡一片混亂，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18時12分，常德市公安局副局長張樹明緊急調集公安民警60餘人，搶救傷員，勘查現場，疏散群眾。據現場調查，死7人，重傷5人，運鈔車上的巨款分文未動。

　 就在這天上午，常德公安民警在鼎城區接近安鄉縣的河堤上找出4具屍體，都是遭近距離槍擊身亡，頭部有致命槍傷。據警方調查，其中兩具屍體是8月15日晚失蹤的安鄉縣農業銀行行長鬍夢廉、張元珍夫婦；一具屍體是計程車司機王吉勇，死於8月31日；另一具屍體身份不明，初步斷定與胡夢廉夫婦的死亡時間一樣。

　 「9？1」案與「8？15」、「8？31」案是否是同一伙人所為？案情撲朔迷離。

　 全國震驚　圍追堵截

　 一天之內連續發現和發生3起血案，死11人，傷5人，震驚了常德，震驚了湖南，震驚了全國。

　 9月1日18時27分，常德市公安局長傅少祥接報后扔掉手中的碗筷，命令全局數百名在家民警火速集結待命。與此同時，常德武警支隊接到常德市委、市政府的命令：迅速出動300名警力到市公安局待命。

　 一時間，賓館、旅店、車站、碼頭等公共場所都有警力在進行地毯式清查。

　 湖南省委書記楊正午、省長儲波指示：不惜一切代價，儘快將犯罪嫌疑人抓獲。公安部領導派刑偵專家連夜趕赴湖南協助破案。

　 9月2日晚，在北京開會的湖南省公安廳副廳長唐中元直接趕到常德坐鎮指揮，湖南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兼省公安廳廳長李貽衡也到常德督戰。

　 全省1萬餘名公安民警、武警官兵在常德市城區、所有出入常德市境的交通要道以及周邊地區圍追堵截，形成三道嚴密的包圍圈。

　 湖北省公安廳立即在兩省交界處部署重兵設卡堵截。

　 但狡猾的犯罪分子就好象在這地球上消失了似的，蹤影全無。

　 併案偵查　初見端倪

　 9月2日凌晨3時許，緊急從全省抽調的槍彈痕迹專家正在挑燈夜戰。專家們認定「9？1」案件和「8？31」、「8？15」案是同樣的兇器造成的，指揮部立即決定將3起案件併案偵查。

　 消息傳到北京，一直坐在電話機旁的公安部副部長白景富當即批示：這是一個重大突破，偵破此案的重點要放在安鄉縣，指揮員應到安鄉靠前指揮。

　 長沙、重慶、武漢的痕迹專家相繼抵達常德，認定「9？1」案件與在長沙、重慶和武漢發生的系列搶劫殺人案為同一伙人所為，至此渝、湘、鄂系列持槍殺人搶劫案併案，公安部將其列為建國以來「全國第一大刑事案件」，從全國各地抽調刑偵精英組成專案組進行偵查。

　 常德市公安局指揮中心，案情分析會正在進行。「我們的偵查範圍應該以長沙、重慶、武漢為中心劃定，常德處於三個地方的中心。犯罪分子在一個偏僻的地方連埋四具屍體，而且是在三個不同時間作的案，可見其對常德的熟悉程度，因此常德又是重中之重。」一位資深偵查員分析說，「胡夢廉夫婦也是從安鄉被騙出來殺害的，案犯應該與安鄉有著很深淵源的。」

　 一位刑偵專家接著說：「歹徒近6年來圍繞重慶、武漢、長沙作案，並且每次作案后都能迅速逃出警方的包圍圈，極有可能在這些地方有可靠的落腳點，案發後根本就沒有逃走。我們應該立足常德，要挨家挨戶上門核對戶口。」

　 常德市三閭小區一棟豪華公寓內，犯罪團伙頭目張君叫他的情婦陳樂下樓去買當天的《常德日報》，想知道警方有什麼動靜。話未落音，樓梯間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和敲門聲。張君要陳樂出去把門反鎖，造成家裡沒人的假象。

　 民警敲了一會門，見無人在家，在門上貼了一張協查通報之後走了。

　 「此地不可久留。一到天黑我們就要轉移。」張君用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引蛇出洞　益陽告捷

　 為了儘快將歹徒抓獲歸案，指揮部公開懸賞20萬元緝拿罪犯。

　 群眾打來的舉報電話不斷。一位賓館的服務員冒雨來到指揮部反映情況，稱前幾天住在該賓館的4個人形跡可疑，與公告上4個兇手的體貌特徵相似。很快，一個外號叫「洪寶」的人進入了警方的視線。

　 9月4日14時40分，益陽市公安局「9？1」大案偵破指揮部會議室里氣氛異常緊張。

　 根據各方面的情況分析，有一名犯罪嫌疑人就在益陽市資陽區轄區內。聯合指揮部決定在益陽成立行動組。

　 9月5日上午8時左右，警方經突擊密審被控制對象張某，得知疑犯叫趙正洪，就在資陽區向倉路民宅內，只是其具體位置尚不清楚。前線又傳來消息說，逃到益陽的除趙正洪外，很可能還有其他疑犯。趙正洪正準備外逃。

　 指揮部當即決定，兵分兩路，一路智擒趙正洪，一路緊急圍捕其他疑犯。同時迅速增派武警對向倉路實施封鎖。

　 根據張某提供的情況，趙正洪愛好按摩。專案組當即決定就以此為誘餌，引蛇出洞。

　 「正洪嗎？出來按摩怎麼樣？」張某撥通了趙正洪的手機。

　 「到哪裡？」趙正洪一聽來了精神。

　 「衛生局旁邊的那家最近新來了一批小姐，一起去嘗嘗鮮。」

　 「我就到！」趙正洪不知是計，欣然應約。

　 張某駕車直奔預約地點，前排副駕駛位置坐著認識趙正洪的長春派出所所長陳偉軍，資陽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吉新華坐在後排。資陽公安分局副局長陳震宇、刑偵大隊副大隊長文征修和另外兩名民警繞道到向倉路北端公共汽車停車場處以形成阻擊之勢。刑偵支隊謝永紅開車緊跟張某的車接應。

　 10時50分，趙正洪如約出現在向倉路。

　 陳偉軍打開車門下車讓出座位。趙正洪剛剛進車落坐，坐在後排的吉新華副大隊長便迅捷用雙手鎖定了趙正洪的喉嚨。這時，外面接應的民警撲了上來，生擒了疑犯趙正洪。

　 另一路的行動也在緊張有序地進行著。偵查小組很快查明，趙正洪的同夥可能就在趙正洪情婦的母親陳某家中。趙的情婦住向倉路59號附新樓2號二樓東邊住宅，樓梯間很狹窄，強行圍捕相當困難；且疑犯居高臨下，很有可能在頑抗時造成警員傷亡。為防不測，指揮部立即調集市公安局防暴隊、110機動隊和武警機動隊共近200名警力對這棟民樓實施了包圍。

　 12時05分，指揮部下令對陳某住宅進行突擊搜查。當場抓獲疑犯李澤軍，並從屋裡搜出一支已上膛的來福獵槍和10發子彈。

　 就在趙、李落網的當天下午，另外兩名犯罪嫌疑人李京生和王雨也先後落網。警方隨後又在常德城區另一名犯罪嫌疑人陳樂的家中搜出各種制式的手槍10支，來福槍16支，消聲器兩個，以及「9？1」劫案中被搶走的2支微型衝鋒槍。在現場還發現一個鐵制保險柜。打開后，發現裡面有各式子彈1000多發，手雷1枚，安鄉縣農行行長鬍夢廉的身份證及其銀行存單兩張，共計40萬元，還有劫匪偽造的40多張假身份證和警官證等。

　 水落石出　真相大白

　 經突擊審訊，在鐵的事實面前，趙正洪、李澤軍等人相繼供認了犯罪事實，一個窮凶極惡、手段殘忍、殺人如麻的犯罪團伙開始浮出水面。

　 團伙頭目張君，自任「總經理」，他從1994年開始發展同夥。同黨入伙前須經其嚴格審查、考核，而且先要殺一人；入伙后犯了錯誤，輕則扣發工資和體罰，重則處死並殺害全家。武器由張君一人保管，作案前下發，作案后收回，平日還有極其嚴格的訓練。

　 現已查明，該團伙先後流竄重慶、長沙、武漢等地，作案12起，殺死22人，殺傷20人，搶劫現金23萬多元，黃金首飾價值485萬元。

　 胡夢廉夫婦也是張君一夥所殺。

　 8月15日21時，張君按照許軍（已於9 月9日被抓捕歸案）的指點，來到胡夢廉家敲門。

　 「找誰？」

　 「一個朋友介紹我來的，你開門，我們只坐一分鐘。」

　 胡夢廉打開了門，張君等人沖了進來，用槍頂住胡的頭部威脅道：「聽說你有千把萬，搞點錢來！」

　 張君逼迫胡把保險柜打開，從保險柜里取出1萬多元現金，一張6000元的存摺和兩張各20萬元的存摺。

　 隨後他們把胡夢廉夫婦五花大綁押到一塊棉花地里，開槍打死，並就地掩埋。

　 乘勝追擊　擴大戰果

　 9月9日，常德警方乘勝追擊，抓獲參與搶劫長沙友誼商城等劫案的「銀匠」嚴若明和另一名重要犯罪嫌疑人胡遠銀。在益陽，警方抓獲向這個犯罪團伙出售20支來福槍的犯罪嫌疑人高力軍。高現年38歲，利用與某機械廠的關係，多次從事倒賣槍支活動。高以每支6000元的價格賣給該團伙。高稱：當時該團伙找他要槍時還同時詢問是否能提供殺傷力更強的高射機槍和榴彈炮。

　 湖南警方於9月4日已經確定張君從長沙黃花機場坐飛機逃往廣州。9月5日下午3時，公安部五局副局長傅振華等急赴廣東協調工作，追捕逃犯。廣州、珠海、深圳等地公安上路設卡檢查，嚴防其逃入港澳。

　 公安部現已在全國範圍內通緝張君和另一潛逃的疑犯陳世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