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在袁騰飛的視頻里聽到個詞;多數人的暴政,tyranny of the majority感覺它表達得很到位。查了一下字典,發現它的根源還是古希臘。柏拉圖在《理想國》中用水手的反叛來描寫它。為什麼中國人對它很陌生呢?這要從中國式革命談起。
中國古人認為,天子的職責是履行天命。沒能履行職責,天就換人來履行。歷史上『湯武革命』代表商朝的湯王改變夏王朝的天命,以及周朝的武王改變了商朝的天命。法國革命,是奪了波旁王朝的天命。而英國的克倫威爾處死了國王,自稱『護國公』也是改變了天命。法國大革命是一場多數人的暴政。而英國革命是在『護國公』的領導下,一步一步的進行。法國革命時期,經濟一蹶不振,最後,還是由大獨裁者拿破崙出來收拾局面。而英國革命時期,經濟繁榮穩定。所以威權政治,有時也能保持經濟發展,納粹德國和前蘇聯都有過這樣一段繁榮,最終都是由於過度集權被腐蝕掉了。而小國搞威權政治卻好像能解決不少問題,比如前台灣,新加坡、南韓、巴列維的伊朗和馬科斯的菲律賓。
在多數人暴政時,受害的主要是精英,而沒有了精英,動亂就無法制止,越演越烈。相比之下,中國式革命,受害的主要是百姓。中國的改朝換代,每次都有一個獨裁者,匯聚精英。這就是中國人很少經歷『多數人暴政』的根本原因。孔子是推崇這種革命的,他認為,獨裁無論如何比多數人的暴政好。因為從情感上講,獨裁者比一個群體更珍惜國家;遺憾的是,後世將這個想法用濫了,就出現了很多暴君。在這個思想指導下,為了保證獨裁統治,出現了中國特色的儒家、法家和兵家。整個共運,實際上是參照法國的革命,也就是多數人的暴政。其特點是,每一波都比前一波更極端,奪權的唯一秘訣,就是鼓動暴亂。而維持政權手段,只能靠弄虛作假,否則,神話就將破滅。
文革則是不中不西,人為地彙集了東西方革命的所有缺點,無論百姓還是精英,不是『觸及靈魂』就是肉體消滅。所以,文革是:使最聰明人民淪為白痴的龐大工程。人類的兩個基本觀念,在文革的洗腦中徹底消失了。第一、無論什麼時候,失去理智的革命,造成的損失就會更大。第二、前代的貴族,也就是地主、富農、資本家等,其實是社會的良心。體面的生活能使人變得高尚,有恆產者有恆心。增加這部分人的數量,就等於擴大社會的良心。孔子所說的君子,其實是君王的兒子,當然是貴族。這些人在成長的過程中,生活優越,有時間思考,因此,他們是亂世之中的精英。亂世中可怕的是純貧民,比如希特勒、毛澤東、列寧。用希臘神話中,那位不聽勸,非要駕太陽車的法厄同(Phaethon)來比喻,最為貼切。因為幼年的心理創傷,不肯接受前人的教訓,結果將古人的失敗再演繹一遍,美其名曰,史無前例。
古希臘的民主,造成一次又一次的多數人暴政。柏拉圖堅決反對這種民主。後來羅馬的共和國時期,就接受了這個教訓,以貴族代表社會的良知與理智,以平民監督貴族,共同組成一個政體,平民選出兩位護民官『Tribune』他們在議會中享有很大的權利。他們坐在圓形的議會的正中,直面兩位執政官。有了這樣穩固的政體,羅馬人很快就佔領了完全民主的希臘城邦。
但是,政體的穩定也導致羅馬帝國在科學、文化的創新方面,遠遠不如希臘城邦。因此,他們拿下希臘后,文化上,只能向對方學習。可以說,羅馬人的很多學術都是山寨版的希臘思想。就算是共和的思想,也來自希臘僭主政治。
現代西方文化是建立在這些經驗教訓之上的。聰明人,看到別人的失敗,自我檢討以免重蹈覆轍。平庸的人,自己吃虧后長見識。傻瓜則對別人的災難視若無睹,甚至嘲笑。其實,失敗的教訓比成功的經驗更加重要。認清所有的失敗,比只知道一次成功更加可靠。可自從鴉片戰爭以後,中國人只想雪恥。總以為,依靠拿來主義就能將西方社會的好東西都得到。就像是劉德華在唱歌: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