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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郎。《拾舊沙河夢》058。夜話村言

作者:巴郎  於 2023-1-19 17:2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巴郎|通用分類:前塵往事

巴郎。《拾舊沙河夢》058。夜話村言
巴郎長篇自傳《巴郎舊事》第一部:《拾舊沙河夢》 

 *****  夢牽少年時,拾荒百萬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細清洗這兩眼昏麻。
常憶起曾經少年英姿,轉瞬間已過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難料變化,人生似爐鐵反覆錘打。
夕照驛道孑然歸去客,回首來路依稀是舊家。
巴郎  記於20191205  -  20201218


五八。夜話村言

文革的「青萍之末」,始於1965年11月上海才子姚文元寫的文章,批判吳晗劇作《海瑞罷官》,當時對我們這樣的小學生來說,是超乎想象的。一個是我們還只有常識課,歷史課要上初中才有的。歷史知識還很貧乏,連海瑞的朝代背景也還弄不靈醒,更不說他為何要去「為民請命」了。另外,小孩子都不喜歡看歷史劇,又是一出京劇,古裝造型,之乎者也文皺皺的,看得眼花暸亂,聽得雲迷霧遮,不怪老師教導不力,實因理解能力有限。再說,才子們的批判文章,含義深刻,暗藏許多隱喻,不明不白,對我們小學生來說,實在覺得風馬牛不相及,要批判,尤如耗子拖犁頭,無從下口,不是不想,是力不逮也。

上海文壇正熱鬧,北京又把戰火燃。也許是中央考慮到象我們小學生這樣的情況,加之當時的全國人民文化水平都不高(平均為初小水平),所以,批判《海瑞罷官》,除了政治學術界還繼續深入外,未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很快就壽終正寢了。代之而起的,是對「三家村」《燕山夜話》的批判。
三家村是指鄧拓吳晗廖沫沙三個人。當時鄧拓任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吳晗任北京市副市長明史學家;廖沫沙任北京市委統戰部部長。1961年春,《北京晚報》編輯部從提倡讀書,豐富知識,開拓視野,振奮精神等目的出發,請鄧拓為晚報副刊寫一些知識性雜文。鄧拓考慮到該報的特點,就把欄目定名為《燕山夜話》:「燕山」喻指北京,「夜話」是因發表在晚報副刊上,為工作之餘所讀的「閑書」。
其後,北京市委理論刊物《前線》,也請鄧拓開闢雜文專欄。鄧拓感到力不勝任,就約吳晗、廖沫沙合作,以筆會友,結成筆友群體,類似於現今的文藝沙龍。他們在一起互相探討,涉及政治經濟歷史社會各個層面,略有心得,三人各選題目,文責自負,整理潤色,在專欄發表。欄目定名為《三家村札記》,署名吳南星(吳晗的吳字,鄧拓筆名馬南邨的南字,廖沫沙筆名繁星的星字)。《燕山夜話》和《三家村札記》中文章的主流是積極的健康的,它宣傳了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及黨的政策。其中有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有對新人新事的讚頌,有對文化藝術的鑒賞,也有少數對當時「左」傾錯誤和不良風氣的批評諷刺。
鄧拓三人,身居高位不諱疾,針貶時弊陰暗面。重大政策擅自議,秉筆直書惹人嫌。這些雜文敢於正視現實,大膽評論時政,尖銳諷刺各種不正之風,道人所不敢道,言人所不敢言。
批評黨的方針:侈談躍進總路線,閉門造車猶自炫。嘲諷人民公社化,萬斤糧食單畝產。夢醒雞飛蛋又打,牛皮吹破有悽慘。千里赤地人煙絕,一朝回到解放前。
指出:黨內獨斷不民主,萬事只手可擎天。外行領導內行隨,尸位素餐猶升遷。
建言:兼聽則明偏聽暗,輪流執政搞普選。排排坐來吃糖果,任期最好三五年。
另一方面,他們的雜文融思想性、知識性、趣味性於一爐,古今中外,旁徵博引,語言親切,富有文采。其中像《說大話的故事》、《三種諸葛亮》、《一個雞蛋的家當》、《愛護勞動力的學說》、《從三到萬》等篇均寓意深刻,發人深省,起到幫助讀者開擴眼界,增長知識,提高識別事物能力的作用。

《三家村札記》從1961年10月開始到1964年7月結束,三人各寫了20篇左右。這些文章的寫作並不是北京市委決定的,也從沒有送北京市委審查過。可是,江青等在批判吳晗的《海瑞罷官》之後,出於打倒彭真,改組北京市委這個「獨立王國」的需要,進一步上掛下連,擴大到《三家村札記》和《燕山夜話》,指責吳南星「利用學術文章、雜文等形式反黨反社會主義」。1966年5月,《解放軍報》《光明日報》《文匯報》《紅旗》雜誌等先後發表了姚文元、關鋒、戚本禹的署名或化名文章,毫無根據地論斷,鄧拓吳晗廖沫沙以「三家村」為名寫文章,是「經過精心策劃的、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的一場反社會主義大進攻」。對《三家村札記》和《燕山夜話》斷章摘句,無限上綱地批為「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大毒草」,他們三人是「黨內外走資本主義道路的代表人物」,叫嚷「將上有帥」,要揪出「黑後台」。一時間,批判文章如狂風巨浪波濤洶湧,所謂「三家村反黨集團」就此鑄成。
隨即,在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中,下令撤銷了《二月提綱》,停止市委書記彭真的工作。而《「五一六」通知》為批判「三家村」定了性。這是江青等迫害老幹部和知識分子的一個開端,是現代的「文字獄」,一場鋪天蓋地的風暴從天而降,鄧拓、吳晗先後被迫害致死,廖沫沙被長期監禁。
在三人慘遭厄運的同時,江青等以此為突破口,在北京市及全國各地,大搞層層揪層層抓「三家村」、「四家店」等,致使三家村冤案禍及全國各地,株連了一大批作家文人、幹部群眾,先後被打成「三家村黑幫分子」、「馬前卒」、「小三家村」、「黑店夥計」等等。直至文革結束后,1979年8月,撥亂反正,經中共中央批准,北京市委正式決定為「三家村反黨集團」冤案徹底平反。

當時沙小也緊跟風向,響應黨和毛主席的號召,掀起了批判「三家村」的熱潮。記得趙健民老師在我們四甲班裡動員會上,朗誦了他自編的順口溜,至今記憶尤新:
   「鄧拓吳晗廖沫沙,他們三個是一家。
    攻擊黨和毛主席,躲在燕山說黑話。
    我們革命小學生,齊來口誅又筆伐。
    金猴奮起千鈞棒,打得龜兒地下爬」。
拿起筆來做刀槍,集中火力打黑幫。領導和老師號召寫文章,堅決照辦聽黨話。可嘆我們小學四年級生,如同世上萬千民眾一樣,對於書中是怎樣寫的,大家都沒有看過,混沌懵懂不知啥。為了能夠「猛、准、狠」地批判三家村,學校還給每個班發了幾本《批判彙編》,32開本,約有近200頁厚,每個小組一本,幾人共用。
《彙編》摘錄了《海瑞罷官》《燕山夜話》《三家村札記》中的一些片斷字句,先斷章取義地加以引伸,歪曲到荒謬的程度后,再針對此種荒謬,口誅筆伐,橫加鞭撻。同學們因《海瑞罷官》寫得太文,難讀懂,興趣缺缺,通常將其翻過,直接到《燕》《札》章節。因為原文寫得白話,明白易懂,而且知識性趣味性多有,只覺《札記》煽情又感人,《夜話》蘊深言亦雅,使人看的津津有味,不忍放下。看完原文段句后,意猶未盡,方才來將後面的批判文章,選上一些,抄寫在自己的練習本上,一篇自己的批判文章就新鮮出爐了,就等下次班會進行批判時,鼓簧舌照本宣科,跟風向鸚鵡學舌。
小學四年級,正是開始迷戀上小說的年歲,什麼小說都行,飢不擇食。當時看了《彙編》,覺得很不滿足,因為都是斷章殘句,若是能一窺全豹就好了。未想到事有湊巧,天從人願。在其後不久掀起的「破四舊」中,幾乎所有的文學作品經史子集等,都從各家各戶或被迫或自願地,清點出門,捆成一捆捆地,當廢紙賣或扔給了收購站。我常去收購站看書,一個偶然的機會,竟讓我得到了這兩套書,書的封面分別為淺綠色和深綠色。《燕山夜話》共五冊,32開本,由北京出版社出版,1962年再版。《三家村札記》為16開本,1966年初出版。當時我喜出望外,在不到一個月里,偷偷地讀完了兩套書,只覺得書中充滿了知識和風趣,看不出毒在哪裡,當然也不敢對別人或同學學說,藏在床下木箱內。後來文革中數次搬家,每次都丟掉一些東西,兩套書竟是不知清除於何處了,遺憾。
巴郎  記於20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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