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造正能量

王小波先生那篇《中國知識分子與中古遺風》寫得相當好，我只對他的標題有一丁點異議，就是他的'知識分子'這個說法。中國沒有知識分子，有的是些'文人'，法國人比較更了解中國，他們在提到這些人的時候就會稱其為'literati'而非'intellectual'，後者才是對應'知識分子'的。

中國古代沒有過知識分子，（今天也還是不多）多的是文人。他們能識文斷字，也會碼字兒。'中國文人的中古遺風'是什麼呢？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旌表' - 樹立道德模範而表揚之。道德體系早已由上古時代的聖人亞聖們建立起來，更主要的是，皇帝老子們不允許再有什麼別的體系了。所以中古時代的文人除了旌表簡直沒有別的可干，他們又必須靠碼字兒從皇帝老子那裡混口飯吃，這就形成了一種十分另類的競爭機制，比賽誰說得更邪乎把道德標杆樹得更高。這種風兒颳得年頭長了，歷史不用有多悠久就能刮成浮誇風，一方面道德標杆高到根本使人遙不可及，另一方面大家各自懷裡揣個'人不為己 天誅地滅'的鐵算盤混生活，整個社會也就變得十足虛偽。

今天的中國社會正在十足地虛偽著，皇帝佬兒比中古時代那會兒更不能容忍有人建立不同的道德體系，中國文人的中古遺風也還在社會各個階層刮著，只是比起他們的前輩來水平更加等而下之了。在中國本土尋找道德標杆的工作又好像是尋找外星人，簡直是不可能事件，好在中國人仍然與世隔絕著，於是我們今天會不時看到一些洋標杆，有時是真的，很多是假造的。洋鬼子那裡的事情中國人比較隔閡，編造起來也就更便於海闊天空。

有人會說，正能量，即便是偽造的也還是好東西。這個我不能同意，假貨就是假貨，而且我們只要看看中國文人的中古前輩們的業績，也就能明了靠旌表恐怕只能鼓勵出更多的虛偽來，有害而無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