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XXX押上台來!」高音喇叭里發出震耳欲聾的聲波,表哥的怒吼聲讓人膽寒股慄。
上小學時,從書本、課堂到社會都充滿火藥味,大隊里的文革「積極」分子們常要定期抓幾個人開批鬥大會。
某晨上學,路遇父親手拿小木樁,問:「將何為?」對曰:「開大會坐。」
會場設在小學操場。到校時,操場上已聚幾百人。表哥聳立在主席台主持會議,他既是我的班主任和語文老師,亦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骨幹。
表哥精神亢奮,臉色通紅,宛如發情的母狗騷動不止,手揮拳頭領眾高呼:「毛主席萬歲、萬萬歲!打倒一切反動派!」眾人洶洶然。
之後,表哥命令幾個民兵抓一婦女上台,他的聲音渾厚有力、不可抗拒。該婦乃厲害角色,張狂,與抓她的眾青年民兵扭打。二三凶神惡煞民兵將其圍住,或抓頭髮或拽胳膊。胳膊終擰不過大腿,那婦在喧囂聲中被連拖帶拉地押到主席台。
表哥意猶未盡,又令著紅袖章的民兵們押上來一位神情沮喪、業已倒台的大隊幹部。
最後,表哥高聲道:毛主席教導我們說革命從親人開始,把某某押上台來。某某乃吾父也。余大駭。
表哥乃吾舅之長子。每年初二,家父必帶我們兄弟起早去給舅舅拜年,必順道去表哥家問安。
據母親說,表哥對家父大作文章的有兩件事:在五十年代末的三年困難時期私分上繳公糧給貧困社員;先祖父在舊社會剝削我姑父。姑父以前在敝家當長工,雙親早逝,家甚窮,因勤快善良,祖父將其招為東床。
自是,我極懼表哥,躲之。
後記:表哥后失教職,晚年為其外甥當搬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