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閑議紅樓佛教徒

作者:蘇小白  於 2015-11-22 10:09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讀紅瑣記|通用分類:文史雜談|已有7評論

閑議紅樓佛教徒


《黃帝內經》有雲「道者,聖人行之;愚者佩之。」

 一部紅樓,三教縱橫,筆者已在《甄土隱》一小文中略有論述,今再提及,單說佛陀。佛教思想,可謂在整部說部之中無一處不瀰漫,無一時不布散。那一支《好了歌》,非徹悟了者,不能哼出;「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喜笑悲哀都是假,貪求思慕總因痴」,也是道盡了般若思想;「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盪悠悠三更夢。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呀!一場歡喜忽悲辛。嘆人生,終難定!」,真可謂是勸告世人無空不自在,自在無不空。綜上所引,我們有理由說,曹公雪芹本身便是一個佛徒。只不過,他這個佛徒,原是踐行了佛教教義了的,是「聖人行之」,而曹公筆下的那些個佛徒卻是將佛法「佩之」者也。

 所謂佩之?便是將佛法佛學,當作裝飾品佩而戴之。

其實,鄙人更想稱這些人為,妄人!不是么?眼見著現實中,或者網路里,也有一些貌似信佛的人,說一套、做一套,天天口中念佛,行止處處著相,迷留香車空名不能自拔,便不免惹人訕笑。這,還是輕的,竟還就有些無良者假借佛門中人去辦些騙人錢財、搬弄是非的事端,也著實令人厭惡。一部《紅樓夢》中,曹翁便為我們刻畫出來幾多庵中尼姑。

 

首先為身披佛衣,心向紅塵的青春姑子。

本值妙曼年紀,襟懷春心,個別原因,遁入空門,雖說青燈佛衣,也難掩滿眼望紅塵。《紅樓夢》中這樣的女子,一為妙玉,二為智能兒。評妙玉者多矣,說來說去,無非八個字「身在檻外,心向紅塵」罷了。筆者對於紅樓人物的批評,向來不愛湊熱鬧。既然妙玉之評,多則多矣,我也就在此省卻了筆墨,不再言她,而專一來說道一下智能兒。說起智能兒,我還是滿腹的憐愛,紅樓之中,也正因為了她的存在,使我對其中那些佛道中人,有了稍稍好感。智能兒是不大願當小姑子的,庚辰本第十五回書中,她就親口對愛她的秦鍾說:「你想怎樣?除非等我出了這牢坑,離了這些人,才依你。」她將水月庵稱為「牢坑」,足見她是多麼厭煩當尼姑,而她終是披了佛衣,不能輕易離去,也見著這所謂的佛門之中並非清靜,也隱有諸多無理,甚至暗含著強迫人的事件發生!因此,可知這佛門人物,也是佛魔並存,斷斷不能一聽那人口中念佛,就以為他是一個真正的佛徒了。要看他之行止。小智能兒心裡就不是尼姑,鄙人也不叫他當作尼姑來看,她與秦鍾就應該酣暢淋漓的那麼子愛一回,此等美事,秦鍾死而無憾!雪芹寫智能兒,非罵紅杏小姑而罵盡滿嘴「阿彌陀佛」一肚子壞水的佛門老尼。她們是——

 

騙人錢財的馬道婆。馬道婆也,單看名字,會誤認她是一個道婆,然讀庚辰本第二十五回書,「就有寶玉寄名的乾娘馬道婆進榮國府來請安。」馬道婆出場了。隨著她的出場,聽到她的聲口——「那經典佛法上說的」云云,才知道她原來是一個信佛的。她來幹什麼?且看她來時背景,二天前,榮府寶二爺因調戲環哥意中人彩霞被環哥「把那一盞油汪汪的蠟燈」「向臉上只一推」,結果「左邊臉上燙了一溜燎炮出來。」馬道婆來后,「見了寶玉,唬一大跳,問起原由,說是燙的,便點頭嘆息一回,向寶玉臉上用指頭畫了一畫,口內嘟嘟囔囔的又持誦了一回,說道:『管保就好了,這不過是一時飛災。』又向賈母道:『祖宗老菩薩那裡知道,那經典佛法上說的利害,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長下來,暗裡便有許多促狹鬼跟著他,得空便擰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飯時打下他的飯碗來,或走著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孫多有長不大的。』」

 閱罷此節文字,我們讀者便明了馬道婆原是聽到寶二爺受了傷,趕腳著來,拿「經典佛法」上的「掌故」來恐嚇賈母的。賈母被她這一嚇不大緊,「便趕著問:『這有什麼佛法解釋沒有呢?』」且聽馬道婆道:「這個容易,只是替他多作些因果善事也就罷了。」賈母問怎麼個做法,道婆曰:「不過除香燭供養之外,一天多添幾斤香油,點上個大海燈。」接著,馬道婆又拐彎抹角,步步引誘,最終使賈母做出「一日五斤准了,每月打躉來關了去」。至此,馬道婆來榮府目的達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慈悲大菩薩」,辭別賈母。然而,她竟貪心不足,各房轉去,找尋另一個「目標」。終於,又找到趙姨娘這個平生不得意的人,一番運作之後,又拐了趙姨娘「幾兩梯己,還有幾件衣服簪子」並一張「五百兩欠契」,憑藉佛法折騰起來。

 馬道婆,不但在大戶人家這樣干,還到處披著佛教外衣,施展邪法,收人錢財,鬧得平常人家雞飛狗跳,家翻宅亂,最終被錦衣府送入刑部監,問了死罪。

 

另外一位就是,搬弄是非,充當掮客的老尼凈虛。

原是佛門中人,本應一心向佛,不問紅塵,更不能隨意翻事,這也想管,那也插手,凡是非處必見她,扇陰風,點邪火,還一口一聲俺是信佛的,當下這種妖人不少。《紅樓夢》中也有一個,她就是水月庵老尼凈虛。庚辰本第七回書,周瑞家的送宮花至惜春處,「只見惜春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兒一處頑耍呢。」周瑞家的就問智能兒:「你師父那禿歪剌往那裡去了?」智能兒答:「我師父見了太太,就往於老爺府內去了。」後來,又聽惜春笑道:「他師父一來,余信家的就趕上來,和他師父咕唧了半日。」此節文字,我們雖未見凈虛其人,卻也於正文中聞得其事:一是剛見過太太,便去了於老爺府;二是與余信家的「咕唧」了半日。便知這位老尼,是一位腳不挨地兒,頗愛聯絡交遊的一個「八婆」(「咕唧」二字活見)然後,我們再來賞讀於此片文字間的各式批語:一、列寧格勒本批水月庵「即饅頭庵」。何謂「饅頭庵」,庚辰本第十五回書有,「因他廟裡做得的饅頭好,就起了這個渾號,離鐵檻寺不遠」。同時,緊跟文字的,還有脂硯(庚辰本)旁批曰:「前人詩云:『縱有千年鐵門限,終須一個土饅頭。』是此意。故『不遠』二字有文章。」可知饅頭庵,是做死人的墳頭好了的。二、甲戌本有批云:「又虛帖一個於老爺,可知尚僧尼者,悉愚人也」。馮其庸在《瓜飯樓重校評批紅樓夢》中批道:「『於老爺』,隨筆之文也,不必真有其人。如首回之甄士隱邀賈雨村書房小坐,忽『嚴老爺』來之嚴老爺,亦此類也,讀者可以自明。」讀者諸君明白了么?這裡,我可代馮老先生說一句多言,便是「於」同「魚」也;「嚴」同「炎」也。魚兒戲水,便見著這「水月庵」老尼凈虛的品性佛身了。也不須這般隱晦的,老尼本就是一個打著學佛的旗號,行些苟且不恥之事的。且來看,庚辰本第十五回書「王風姐弄權鐵檻寺」。這老尼一出場,便是央求風姐辦一件傷天害理的事。——

 

張金哥原是長安縣大財主之女。她已與原任長安守備之子定親,可長安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內看中她,倚勢強行求親,她父母遂應允了。但是守備家不幹。凈虛巧舌如簧,隱三瞞四說動風姐幫長安府太爺的小舅子搶親。結果,風姐應了,一邊讓來旺兒假託賈璉的名義,給長安節度雲光寫信。雲光就逼令守備家受了前聘之物。

 

庚辰本第十六回書有「誰知那張家父母如此愛勢貪財,卻養了一個知義多情的女兒,聞得父母退了前夫,他便一條麻繩悄悄的自縊了。那守備之子聞得金哥自縊,他也是個極多情的,遂也投河而死。」一對有情有義的青年,竟被凈虛老尼充當掮客搬弄死了,如此老尼,老尼如此,實在可氣。批書人脂硯在此有一旁批道:「造孽者不知,自有知者!」,也是一腔悲憤,潑撒紙上。

 2015/11/21,磨硯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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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7 個評論)

回復 秋收冬藏 2015-11-22 10:19
磨硯齋主亦可為紅樓中人。
回復 蘇小白 2015-11-22 10:24
秋收冬藏: 磨硯齋主亦可為紅樓中人。
若是,偶也是那個跛腳道人。謝謝謬讚
回復 shen fuen 2015-11-22 10:58
小人之道, 無孔不入
回復 蘇小白 2015-11-22 11:06
shen fuen: 小人之道, 無孔不入
倒也真是
回復 曾經以為的凝視 2016-4-27 07:07
前段時間聽說有位「皇上」還出家了。
回復 妙明真心 2016-6-8 20:26
佛門中人,本應一心向佛,不問紅塵。實際上並不是如此簡單。
依佛法而言,人人皆有佛性,都有真如本性,本性迷失了,才會生出種種妄想執著,才會生出無明煩惱。因看不開,看不破,看不透,放不下,放不開,才會作繭自縛的同時又怨天尤人。
另一方面,萬法皆空,因果不空。現在所承受的,莫不是累世累劫的因緣果報。此生此世降臨人間,與各種各樣的人相遇,無論善緣惡緣,都是因緣成熟的結果。不是冤家不聚頭么。
佛法修行是個艱苦的過程,是個漸近的過程。成大道者,沒有累世累劫的修練,是做不到的。所以,積善積陰德消業障是向佛的凡夫俗子應該或者正在做的。
入寺修行,多是為了少受紅塵干擾,但是,躲不開的是因果。所以,入寺之人凡心深重,做壞事是很正常的。總之,佛性人人都有,與是否入寺沒太大關係。親佛近佛是好事情。
回復 蘇小白 2016-6-9 09:24
妙明真心: 佛門中人,本應一心向佛,不問紅塵。實際上並不是如此簡單。
依佛法而言,人人皆有佛性,都有真如本性,本性迷失了,才會生出種種妄想執著,才會生出無明煩惱。
恩,說得太有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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