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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隨便聊聊你說呢 於 2018-12-7 16:2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靜靜的六十歲生日
我的六十歲生日,過得十分平靜。
這一天正好是星期一,沒有給自己安排任何事情。 靜靜的, 一個人坐在書房裡, 我們家的那隻小狗 Fishy, 像往常那樣, 一聲不吭地偎依在腳邊, 偶爾,我會用腳指輕輕撩撥著牠溫暖的體毛。窗外陽光依然溫柔, 總有絲絲涼意從窗隙里吹進書房, 雖說墨爾本已進入夏季, 風吹在臉上卻似有點晚秋般的冰涼。
太太曾問我要不要請親戚朋友大家來慶生, 畢竟, 這是人生中的一大生日, 我說不必了。我以為,慶生要有理由, 老母親已八十四高齡, 我們三個子女從來沒給她祝壽慶生, 包括過世的父親。 而且,她老是說不要祝壽,最近剛回國發生的一些事,也使我對沒有特別意義的鋪張了無興緻。昨天, 坐了趟熱氣球, 是太太安排的生日體驗, 晚上一家人去吃了龍蝦大餐, 飯間其樂融融, 聽兒子說他們倆都剛拿到正式駕照(Full License)了, 高興地喝了不少紐西蘭的葡萄酒,入睡一定鼾聲如歌。今晨,酒醒后一切如常。
這就是我六十歲的生日情景嗎? 靜謐中流淌莫名的惆悵, 淡淡地品嘗著口中的鐵觀音, 思緒有點象昨天坐的熱氣球, 悠然飄逸著, 俯瞰大地,穿越了三十年的時光隧道......
大學的日子是我人生最愉快的一段時期, 經歷了五次脫胎換骨似的高考, 入學後幾乎所有小本事都得以施展, 學得輕鬆,活得洒脫, 胸大肌更練厚實不少……。 最後以"自選性分配" 得以留校任教,懸樑刺股換來的滿足, 美滋滋好一段時間, 直到看到悉尼歌劇院的照片......。
書房的靜謐忽然被Fishy的夢囈打破, 望一眼窗外,這是三十年不斷奮鬥,遷徙的落腳地:720平方米土地, 還有上面的房子; 二個土生土長的 Aussie 高大小夥子還在大學讀書; 生意雖平淡, 太太工作穩定, 一切似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 。
可是, 每當寧靜,那早已平靜的心湖,總好像不時被頑皮小孩丟進小石頭,攪動出漣漣波紋。三十年的自我放逐和闖蕩的激情,正漸漸消退!我這隻中國蜻蛙的腿,已慢慢被袋鼠國的溫水煮得快跳不起來了。 平淡的生活,曾幾何時,使豪情萬丈已變成遙遠的回憶。歷史及地理距離所帶來的變化,親情的漸行漸遠, 友情的月色朦朧,愛情的昏昏欲睡……, 這些似乎都不是當初夢想的一部分。
「 ......心若在夢就在, 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每當一想到曾經得意的過去, 耳邊就會飄進劉歡的歌聲,充滿奮鬥基因的我,曾也是成功學的信奉者。心想事不成之後走進了教會。《聖經》讓我看到了人生的渺小, 靈魂的歸屬, 雖然我依然有許多地困惑......。
靜謐的氣氛突然使我有種解脫感, 當一個人真正讓自己放下一切,撇開歷史,家庭還有社會,等等對自己的所有的價值期待,靜靜地完全聆聽自己心底的喃喃低語,感受最無壓力的心靈對話,這才有機會明白自己什麼是最真實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人生最想要什麼?自省能力是人格和諧,人生幸福的最主要的能力之一。
顯然,過去疏於這樣靜靜地直面人生,總是迷失在歷史的遄流里。文革時的又紅有專,成為「好人」就成了人生不可動搖的道德目標;高考指揮棒一揮,學者的榮耀又成為人生最高努力方向;國門敞開后,「行千里路,讀萬卷書」的瀟洒,又帶來無法抗拒的誘惑,於是乎,義無反顧辭掉大學教職,邁向太平洋;走進異國它鄉,卻發現沒錢寸步難行...
這麼多年,遊離於美麗的夢想與養家糊口的骨感間,我發現,這種近乎不著邊際純書生的白日夢,竟深深地影響著自己人生路,特別是職業生意選擇,總是想有個有收入保證的生意,可以使自己雲遊無憂。雖也走了幾個國家,遠不是「週遊世界」。但是,經商總有點力所不逮。蹉跎間,夢想漸漸落入幻想, 最終惆悵日長。
惆悵,是眼前所見與原先所想差異的自然反應。因此自嘆自憐卻可不必,游遍世界曾是我在中國處於封閉年代時的青年人夢想。其實,週遊世界幾乎是每個人夢想。區別在於中國人當初要衝破政治的藩籬,而有了澳洲護照卻又要跨越經濟的阻礙。
人皆有夢想,不願為之付出或堅持到底的,叫做夢;堅持不懈的叫追夢;追而無果或許稱為夢幻人生;…, 但是,每個人若都象馬雲似的都夢想成真,那人生未免單調了些。前三十年,我是在高濃縮的中華文化 – 黨文化浸泡中長大,總想成為誰誰誰的,我的夢只是成為某些人的 「續篇「;后三十年, 發現」成為更好的我「是人生最好的夢想,如此而已,夢想的意義全部在於,你自己想成什麼的人,做什麼樣的事, 然後跟著心裡的夢走,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讓自己變得更好些,更快樂更和諧(人格的),該笑且笑,想哭就哭, 慶祝人生的每一天。
六十識人生未為晚也。
「行千里路,讀萬卷書」 還在誘惑著我。心還在, 夢依舊, 行千里路,讀萬卷書,再寫幾本書!過去的就過去了。人生還不是曠野中的一介塵埃, 海洋中的一滴水嗎? 一瞬間可能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除了那些真正你在乎的人,或愛你的人, 誰會去注意那塵埃, 那水滴? 六十歲生日又怎樣, 九十歲生日又怎樣? 有夢的人生,年歲只是個符號。重拾舊夢,不需要從頭再來, 只需要背上包, 邁開腿, 夢在心中, 行在路上, 我行我路, 今生無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