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中國的真正的忠烈軍魂
台北忠烈祠
為了一個生意上的事,我來到了台北。
辦完俗務,我闖到了基隆河畔的忠烈祠,參拜這一座久仰的祭壇。
我仰望著書寫著「成仁、取義」的莊嚴牌坊。
台北忠烈祠始建於1969年,由蔣公親筆榜書。正殿及兩邊配殿層疊樹立著密集的神位,有名有姓的享祭者凡49萬餘人。
我驚奇地了解到,僅僅抗日戰爭八年,民國折損的將官竟達兩百餘名。整個二戰的盟軍戰場,也沒有哪一個國家,曾經付出過如此慘烈的代價。
我獨自憑弔在空曠的殿堂中,彷彿置身於漫無邊際的墳地。那些早就在史書上熟悉的赫赫有名的戰將,向我走來;一個世紀的亡魂似乎仍然列陣於戰火未盡的雲天,在等待我這個晚輩前來追問和祭奠。
抗日戰爭赫赫有名的戰將陳中柱將軍
我徑自來到管理處(他們仍叫指揮部)。我請他們幫助尋找陳中柱將軍,他們把我帶到一間展室,赫然見到了牆上掛著的一張陳將軍的戎裝照片,陳將軍濃眉大眼,儀錶堂堂,神情安詳剛毅。生平欄里如此介紹:
陳中柱,字退之。公元1906年(清光緒三十二年)農曆九月初三,出生於今建湖縣草堰口鄉堰東村一個農民家庭。
1927年陳中柱出走南京,入江蘇省警官學校學習。1928年又轉入南京軍官研究班,1930年結業,編屬黃埔軍校第六期。后被委任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戰地特種團第三總隊少將團長。參加過著名的台兒庄戰役和徐州會戰。
1941年6月初,日偽軍分幾路「掃蕩」,圍剿駐守泰州的陳中柱指揮的第四縱隊。激戰幾日,他身中六彈壯烈犧牲,年僅35歲。
敵人打掃戰場時,發現了他的屍體,把頭顱割下帶到泰州的日軍司令部。將軍的無頭屍體,由當地百姓用門板釘了一口棺材下葬,並插上一塊寫著「陳中柱將軍」的木牌。後來,將軍遺孀王志芳獨闖日軍軍營要回頭顱,這才重新安葬在泰州西門外西倉橋下一個唐姓地主的田裡。以後,將軍的事迹被譜成曲:斷頭將軍之歌,至今鐫刻在台北忠烈祠堂。
這時天色已晚,我心情沉重地離開,內心慨然,已是淚留滿面。
總指揮是個老者,執意要在雨中送我出門,他感傷地說:——近七百萬人的死亡,我們實在沒有辦法搜集齊全。
可是和大陸無數抗日犧牲的烈士及其眷屬遭遇的冷漠無情相比,台北忠烈祠能夠做到這樣,在我眼裡,已是聖人。
我一向受到的教育是,抗戰期間,國民黨畏敵如虎,消極抗日,內戰內行,外戰外行,而抗戰勝利以後,他們要下山來摘桃子了。這個描述很形象,宣傳的話語能力實在是嘆為觀止。
現在我知道,國民黨在整個抗戰期間,犧牲了300多萬將士,傷200多萬,包括數名上將,幾十名中將,近200名少將。擊斃日軍86萬,傷50多萬,偽軍100多萬,這些統計,精確到日軍的一個聯隊,一個中隊,甚至是一個小隊,參考了日我雙方每日每次的戰報和戰後日軍解密的文件。
陳中柱將軍遺孀---王志芳女士
我立即去拜望了在澳大利亞的王奶奶。老人見到我,有些激動,也有些惶倐,我對她說了我到了台灣,我向她豎起了大拇指,我說,王奶奶,你的丈夫是個英雄。
王奶奶有點激動,也有點意外,我向她敘述了我這次訪問台灣的整個過程,並將我拍的照片拿給她看,照片的效果不好,可是看著照片,奶奶已經感慨的無以復加。
對著照片,王奶奶哭了,無聲地抽泣著,繼而,哭聲由小而大,終於嚎啕大哭。
奶奶那天和我談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她說,「憋死了,憋死吶!娃兒哎!」她平常稱我陳先生,有時候叫我娃兒,「我哪裡敢跟人說我家老頭是英雄啊,解放后我坐了4年牢呢!說我是國民黨軍官的老婆哎!光復以後,國民黨政府把我當烈士遺屬,蔣介石親自給我批的撫恤金五萬大洋。
解放以後這全都是罪狀吶!老頭子給我留的四座小洋樓,在三牌樓的文德坊,全都給沒收。我讀過書哎,是在匯文學院讀的,又在軍統報務培訓班學習過,不敢說哎,抓我坐牢時候我就說我沒得文化,是文盲,這才把我放得吶……」
王奶奶終於熬到了頭。
她的大女兒和兒子移民后,接著第三代紛紛而來,現在又有了第四代,春節聚在一起,四代同堂,是一個熱鬧的大家族了。
我感到寬慰;又感到疲憊。疲憊地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個家族近百年的身影……
1933年,出身於官宦之家的南京姑娘王志芳,嫁給了濃眉大眼、英氣逼人的國民政府中央大學軍事教官陳中柱。嫁給軍人就是嫁給顛沛流離的生活。王志芳攜著兩個幼小的女兒,追隨著丈夫艱難跋涉。
1941年6月5日凌晨,陳中柱匆匆來到挺著大肚子的妻子面前向她告別。「志芳,我是個軍人,保家衛國是我的天職。我要走了,不管生男生女,都要取名陳志,要他繼承父志……」
看著丈夫逐漸遠去的偉岸身影,她在心中呼喊:「你一定要回來啊!」
可是將軍再也沒有回來。
戰鬥結束,戰場上留下的是將軍無頭的軀體,將軍的頭顱被日酋割去。
一夜之間,王志芳成了將軍的遺孀,她要裝殮自己的丈夫,不是無頭的丈夫,25歲的王奶奶,身懷六甲,手中牽著6歲的大女兒,走進泰州日軍司令部。
王奶奶清晰地記起她與日酋南部襄吉大佐的一段對話:
南部襄吉大佐喝問:你是什麼人?
「我是陳中柱將軍的夫人!我來要我丈夫的人頭!
南部襄吉大佐:陳將軍的夫人?陳將軍有幾個夫人?
王:陳中柱將軍只有我一個夫人!
南部襄吉聽后默然,將王志芳帶入一個房間,香案上一個大木匣里,放著一尊大口瓶,陳中柱將軍的頭顱被泡在藥水中。撥開親人額前的黑髮,王志芳的淚水決堤而出。
南部此時臉上沒有了敵意:「我們是兩個國家,陳司令為他的國家,我是為我的國家。但我們敬佩他的英勇,敬佩他的精神。」
王志芳將裝有陳中柱將軍頭顱的木匣,緊緊地捧至胸前,走出了日軍司令部的大門。身背後的日軍軍官齊唰唰地在給王奶奶敬禮。
據悉,近年來,陳中柱將軍的墓地已經從泰州遷往鹽城烈士陵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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