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自改革開放以來的對外經濟合作方針,以務實著稱,技術引進消化、產品對外傾銷、礦產資源攫取,有條不紊,紮實推進。中共之所以看起來還算厲害,全靠幾萬億外匯儲備撐腰,其中外經外貿系統功不可沒。在對外貿易中,主要盈餘來源於對美貿易順差,所以美國其實是中共的恩客,汪洋說中美關係是夫妻關係,也正是這個意思。基於經濟上的需要,習近平也一直想維持同美國的良好經貿關係,這從他高規格接待特朗普訪華就可以看得出來,他自己也說,「我們有一千條理由把中美關係搞好,沒有一條理由把中美關係搞壞。」所以,中美之間的貿易摩擦,發展到眼前這種地步,並非完全是習近平內心所願,很大程度上是中共智庫誤判形勢,因而動搖了習近平的決心所致。
中共的外經貿部門是一個技術性的事務部門,是外事和經濟的交叉區域,兩邊分管領導都不方便過問太多,朱鎔基以前,只由一名副總理級別的國務委員管理,位置相對比較超脫,朱鎔基實際負責國務院工作以後,由於下決心要加入世貿組織,外經貿工作的重要性上了一個台階,改由政治局委員兼任的副總理負責(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分管領導吳儀上位),朱鎔基還經常親自過問,比如和美國代表團的最後談判,就是朱鎔基親自出馬,將美國人所提條件照單全收,才拿到了入世門票。習近平執政以來,重新推行黨的一元化領導,各式領導小組將國務院的職權分割,外經貿工作服從「一帶一路」國家戰略的需要,大政方針要提交到由習近平任組長的外事工作領導小組(現在是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拍板,地位驟然上升。
中共的情況是這樣的,一項工作如果沒有高層重視,它受到的權力干預就比較少,就會較多地在市場機制下運行,一旦領導重視,這個行業的興衰就完全依賴於領導的個人能力。朱鎔基雖然不懂經濟,但是他市場感覺好,行事有魄力,所以外經貿工作在江朱時期打開了局面;胡、溫不行,可是他們不逞能,外經貿工作在一幫技術官僚的推動下也算有聲有色。習近平時期不一樣了,習近平對外事工作甚至經濟工作並沒有操盤經驗,連手都沒練過,一下子要做具體決策,盲目程度可想而知。
這種情況下,智庫的作用舉足輕重。糟糕的是,中共的智庫,從趙紫陽時代以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習近平這一代,簡直就可以用一個「蠢」字評價。
和前兩代智庫多半從操盤手出身不一樣,習近平的智庫基本上是私家軍。習近平出身於「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對不熟悉的人不太信任,對前朝留下的舊人更是常懷戒備之心,所以身邊人主要是從前幕僚舊友,智庫則又主要來源於和他關係比較密切的大學,其中國防大學和清華大學佔了很重的份量。國防大學以極左的「鷹派」人物佔主導,滿腦瓜子冷戰思維,他們炮製的《較量無聲》,其實未必是聳人聽聞的宣傳,在一定程度上是他們的真實判斷,習近平的國家安全觀和全球戰略思路,基本上來自於這幫人的鼓噪。清華大學就比較有趣了,它是習近平本科和博士的母校,這所以工科著稱的學校,在新一輪並校擴招的大潮下,開始發展文科,並且號稱自己已經是綜合大學。清華大學在文史哲、經管法諸學科沒有一個頂尖學者,靠一批奇葩網紅浪得虛名,卻因為習近平的私人原因成了國家智庫。想想也是國運不濟,所以妖孽橫行。比如那個其實應該去說相聲的清華大學國情研究院院長鬍鞍鋼,當初因為發明「集體總統」的說法拍錯馬屁,嚇個半死,幸虧老大不計較,所以趕緊研究出「中國已經全方位超越美國」的成果,以呼應「厲害了我的國」。我常說,像中共那樣的體制,宣傳是必不可少的,可以嚇唬敵人,鼓動人民,可是智庫加入宣傳隊伍之後,往往有這種情形,就是哪些是蠱惑人心的宣傳,哪些是服務決策的判斷,自己都傻傻分不清,在這種情況下,出現誤判也就不可避免。
中共官媒解釋這次和美國杠上的原因,是美國對中國的戰略圍堵,美國貪得無厭,中國不得不戰。這完全就是糊弄百姓。中共對美國有三千多億順差,究竟誰欺負誰,數據在那裡擺著,一目了然,特朗普的訴求也只是「公正的貿易關係」。要說美國欺負中共的地方也有,那就是軍事領域。美國軍艦說進東海進東海,說進南海進南海,說闖12海里闖12海里,美國軍機甚至敢從陵水機場穿場而過,中共何曾有脾氣?國防大學研究戰爭,是要兵棋推演的,知道打不過,所以不敢動彈。為什麼經貿領域中共就認為有本錢可以跟美國動手?一幫秀才看錯了牌局而已。他們先是吃定了特朗普不過是虛張聲勢,不敢真正動手;後來又一廂情願認為自己可以聯歐抗美、聯日抗美、聯俄抗美,制約美國;最後還想當然認為自己抓了「美債」、「美國在華企業」兩張王牌可以做成「王炸」。這幫信奉中國爾虞我詐商業文化的小人,窩在圖書館研究美國的蠢貨,其實不知道,雙方這樣打下去,中共真正的「王炸」是「死給你看」。因為儘管特朗普當政,美國的左派還是有勢力的,如果貿易摩擦引發了人道主義災難,左派們還是會出面干涉的,一如遣返非法移民過程中的「骨肉分離」,不是逼迫特朗普暫停實施新政了嘛。所以中共目前的上上策,是立刻躺下裝死,而不是繼續逞強。這算是我出於一顆拳拳愛國心,幫中共的智庫們預備的最後錦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