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母親,有母愛,跟著母親,就是再苦再難,吃糠巴,咽野菜,日子就是滿足甜蜜的日子,時光儘是幸福快樂的時光。
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千古真理,萬世箴言!只是到自己有了孩子后,我方知父母的養育之恩,是何等的無私偉大。太太坐月子時,每天回到家,面對那一大堆待洗的瓶瓶罐罐,鍋碗瓢勺,還有那髒兮兮的一堆尿布,我才體會到父母的無邊恩典。
母親節 - 關注農村母親(網路圖片,感謝作者)
我對母親阿媽最早的記憶,是二歲半,阿妹出生的時候。而在此之前,母親的哺乳餵養,辛勤養育,我一慨沒有記憶。
那天下午,我穿著開襠褲,在小河邊玩水,玩得正歡。二堂兄的女兒,大我七歲的美子,跑到小河邊,滿臉的興奮,高聲喊我:
淘氣叔叔!陶器叔叔!惜奶奶生了!你生了阿妹了!你有阿妹了!
我撒腿離開了水,一溜煙跑回了家。看到媽媽躺在床上。媽媽身邊,有個合著眼的小不點兒,就是剛剛出生的妹妹。媽媽看到我,和顏悅色,非常喜樂,小聲的說:阿妹她來了!淘氣,看看阿妹!
再後來的記憶,就是和阿妹一起玩兒了。妹妹會走路了,我和媽媽在兩邊,各自拉著阿妹的一隻小手,經常一起走,一起玩。
朦朧依稀記憶中,母親總是不停的忙碌著。煮好了的青菜大米稀飯,開水燙過了的野菜,熬好的地瓜湯,悶熟的紅薯南瓜,還有那炒熟的糠皮磨成面了的糠粉,苦株樹(橡樹的一個品種)籽製成的醬油色的豆腐,麥麩皮粥。這些都是母親領著阿姐們,想盡辦法,為一家人製作的美味佳肴。
一個夏天的中午,曬得黑不溜秋的我,穿著短褲,光著上身,光著腳丫子,脊背上稀拉的脫了些皮,回到了家。因為和小夥伴們一起玩了半天,到了吃中飯的時間,小夥伴們,各回各的家。
媽媽看著我,摸了摸我的頭,說:陶器,好乖!心肝寶貝,乖乖乖。中午沒有吃的了。再出去玩玩吧。乖!玩一陣子去,早點回來吃晚飯。
我望著母親,母親慈祥的臉上,充滿了慈愛。愛,從阿媽眼睛,阿媽臉上,阿媽手中,不停地溢出,溶化了我。瞬間,我彷彿不再感覺到飢餓。我拉了一下母親的手,母親用手摸了摸我的臉。我高高興興的,扭頭出門玩兒去了。
再大一點,姐姐去砍柴,摘野菜時,會帶上我。第一次挑柴禾時,沖擔兩頭,就是阿姐手上的一把柴禾,總共也不到十斤重。可我不會挑,一路上汗流浹背,弓著脊背,在阿姐的鼓勵下,咬著牙,挑回了家。
媽媽看到了,非常高興:乖乖乖!陶器乖乖!真不錯!媽媽進屋去,從她的寶藏盒子里,找出一顆糖,獎賞給我,以資鼓勵。
那時,我們常吃苦菜粥。苦菜生長在山上,有點象葡公英,但葉子大,葉表面比葡公英光滑,莖空心,味苦。從山上摘苦菜回家時,媽媽讓我們先在河邊將苦菜洗凈,讓阿姐將苦菜切細。阿媽燒好開水,將苦菜倒進鍋里,再燒火煮開,然後將苦菜撈出。開水燙過後,可直接摻到米粥里,和著稀飯吃。苦菜摘得多的時候,阿媽將苦菜曬乾。冬天時,就有干苦菜粥吃了。
啟蒙上學,就是1970年以後的事了。情況也未能好轉多少,日子過得時好時不好的。在老師們的教育下,已經非常明白:我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過著多麼美好的幸福生活。再也不用吃舊社會的苦,受舊社會的罪。
有一段時間,我和一些小夥伴同鞋們,中午吃的飯,經常就是吃炒糠粉。炒糠粉,是先將餵豬的米糠皮炒熟,再用石磨磨成粉,經過細篩子篩去粗糙的糠渣製成。我們用小竹筒,盛著通過了細篩子的糠粉,帶到學校。中午時分,我吃得精精有味。吃炒糠粉,最大的負擔,就是便秘。。。。。。
舅舅是個老貧農。他們家,就是舅舅和母親兄妹倆人。舅舅和母親,情深似海。舅舅常常讓我去他家住。看到我骨瘦如柴,無比的心痛,常常嘮叨:舊社會的紅肉薯,真是好吃呀,又甜又軟!那時,還有糯米吃。那糠粉,你吃多了,會塞住腸子的。
學校開憶苦思甜大會。一年級小學生,也要憶苦思甜。俺不明不白,就上了台。將舅舅對我說的話,結結巴巴的重複了一遍。
老師,還有那大幹部的臉色,據說是鐵青了。俺淘氣不會看臉色,越說越有勁。
老師上台來,給了我一排栗子(即用弓著的指關節擊頭部),我頭上立即起了一排大包:這傢伙完全說反了!同鞋們!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散會!!
放學后,我頭上頂著幾個大包,回到了家。阿媽拿來盛茶油的小碗,用小勺盛出幾滴油,倒在手掌上,抱著我,邊輕輕地揉搓著我頭上的一排包包,邊關切地說:
疼嗎?乖乖?陶器,在學校,在外面,不要亂說話。舅舅心疼你說的話,更不能給別人說。記住了,心肝?
我點了點頭。在母親的懷抱中,隨著母親揉搓我頭上包包的節奏,深深的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