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即將過去,眨眨眼后我很幸運地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可是MH370,MH170上的乘客們卻永遠地消失了;我想逛Mall 就逛Mall,想散步就散步,我發現自己還是自由的,可是那些被指控的貪官和家屬們卻身陷囹圄;我還活蹦亂跳,說明我還是健康的,可是醫院裡還有多少病人在等著醫生為他們開膛破肚。我很慶幸自己已過知天命之年,不再需要勵志之言,不再想喝「心靈雞湯」。我發現當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還健康,自由,有知覺地活著這個事實上的時候,是我最愉快,最輕安的時候。
我又發現,我們中的大部分人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我們活著這個事實上。他們或者聲色犬馬;或者困頓勞累;或者扭捏做作,附庸風雅;或者無事生非地要對人生做一些歸納。著名學者豐子愷就把不同人生比作「三層樓」。他說:「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是物質生活(衣食),二是精神生活(學術文藝),三是靈魂生活(宗教)。人生就是這樣的一個三層樓。懶得(或無力)走樓梯的,就住在第一層,即把物質生活弄得很好,錦衣玉食,尊榮富貴,慈父孝子,這樣就滿足了。 其次,高興(或有力)走樓梯的,就爬上二層樓去玩玩,或者久居在裡頭。這就是專心學術文藝的人。他們把全力貢獻於學問的研究,把全心寄託於文藝的創作和欣賞。這樣的人在世界也很多,即所謂的『知識分子』、『學者』、『藝術家』。還有一種人『人生欲』很強,腳力很大,對二層樓還不滿足,就再走樓梯,爬上三層去。這就是宗教徒了。他們做人很認真,滿足了『物質欲』還不夠,滿足了『精神欲』還不夠,必須探求人生的究竟……世界就不過這三種人。」
我以為豐子愷的「三層樓」純是畫蛇添足。我為什麼這麼說呢?我以為當我們能徹底地祛除我們心中凡事「分別」這樣的思維方式時,我們便可以活得「自在」一些。藏傳佛教中有一則非常有趣的公案可說明這個問題。華智仁波切是密教一個非常著名的尊者,他的一個上師是欽則益西多吉,有一次,欽則益西多吉用刺激的言語向他喊到「喂!華給(華智仁波切的異名),如果有膽,來啊!你!」當華給靠近時,上師冷不防地揪住他的辮子,將他摔倒在地,並踢了他一身子灰。華給聞到上師的氣息有酒味,便暗自認定上師是喝醉了,還喝得如此醉醺醺的,這不違背了佛陀的教義嗎?因此,決定不跟他計較這些粗魯的舉動。上師讀出了他的心念,便一邊拳揍,腳踹華給,一邊鄙視地大聲臭罵他。「你們這些尋思者!怎能在心裡生起如此鄙俗的分別念頭,真是老狗一樣!」剎時,一切對華給來說,都變得像水晶一樣清澈瞭然。事實上,我們許多的煩惱都來自於我們「人,我的分別」,「對,錯的分別」,「美,丑的分別」。
人身難得,能活者是很不易的。怎樣好好地活著這是值得我們思考的。我很欣賞這樣一句話「既然生命必然要消失,就讓我們把生命從掙扎狀態轉變為滑行狀態吧」。有詩為證:山中歲月如流水,才看梅花又一年;流光逝波無留影,妄去尋跡徒自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