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最近流行俞敏洪,也想湊個熱鬧隨便說兩句。
說兩句之前,先說個笑話,是真的。
1996年冬天,我在新東方學GRE,就是學院路那邊那個,具體位置記不清了。
一個大禮堂,能坐一千多人吧,像個電影院,老師台上講課要用麥克風。
俞敏洪是講課的,不過次數有限,新東方那時候已經小有名氣,別的培訓班,比如思馬得,名氣就小很多,本地學生知道,慕名從外地來的都上新東方。
俞敏洪的課每次都是人滿為患,去晚了,坐在40排以後,是名副其實的只聞其聲,不見其面。
上俞敏洪的課,認識他的聲音不認識這個人的同學還是有不少的。
我認識俞敏洪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去辦公室取資料他剛好在。
跟他自己說的差不了多少,長臉像蘇東坡,不耐看。
笑話是發生在後來。
那天上廁所,裡邊兩個同學瞎聊,一個說,
"破天氣,好冷,早上賴被窩裡不想起床,閉上眼睛又眯了一會兒,你知道夢到誰了嗎?俞敏洪老婆,她開車來接我。"
我憋著沒敢笑,世界太小,俞敏洪當時剛好也在廁所。
拉完小便,俞敏洪過來拍拍那同學的肩膀,
"這位同學,等會兒先去把學費交了啊。"
俞敏洪走出廁所,那同學嘟囔一句,
"這人誰啊,讓我交學費。"
我說,
"就是你夢中情人的老公。"
他一臉茫然,
"你說誰?"
我一本正經地說,
"俞敏洪,同學,這人俞敏洪,你還是把學費給我,讓我代交吧,別讓俞老師把你開掉了。"
我其實也只是開個玩笑,開除是不會的,俞老師喜歡學生也喜歡錢,這是他辦學的目的嘛。
這世上的人各種各樣,有像我這樣德智體全面發展,啥都懂,啥都不懂的人; 有像陳景潤那樣,真懂數學,真不懂炒菜的人。
俞老師是真懂英語,真不懂數學的那種人,類似錢鍾書,區別是錢鍾書文革前就上了大學。
俞老師喜歡講課的時候恰到好處穿插一些自己的黑歷史。
"俞敏洪恢復高考第一年考大學,語文滿分,數學鴨蛋; 第二年,英語滿分,數學雞蛋; 第三年考進北大西方語言文學系,因患肺結核休學一年。"
真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只有成功人士,人生贏家才敢於公開調侃自己,這是我當時的感覺。
說俞敏洪是出國考試教父一點也不誇張,當年男同學對俞敏洪的崇拜不亞於當今世界女同學對王思聰的崇拜,從眼神就看的出來。
新東方應試教育人盡皆知,整個中國應試教育也是人盡皆知,這個俞敏洪自己也承認,他有一句話我至今還記得,
"美國人說我教啞巴英語,說我的學生GRE分數考的高,但是口語不行,我告訴他們,我的學生不會說英語是因為他們在中國,如果到了美國,三個月後還不會說英語,那他們美國人說的就不是英語。"
解氣,俞老師這話說的漂亮,他應該去獅城參加大學生辯論賽。
當然了,新東方的老師們都應該去。
都是牛人啊。
講GRE單詞的是中科院生物所的研究生,講閱讀的是美國回來的英語語言文學博士。
講邏輯分析的哥們兒年紀不大,已經禿頂,他說,
"GRE難嗎?很簡單,我去年考了2300,有同學問我為什麼還在這兒教書,因為我的目標是滿分,明年申請哈佛商學院。"
GRE考試全部是選擇題,有四種可能:
讀懂了,能選對
讀懂了,選不對
讀不懂,選不對
讀不懂,能選對
考試的最高境界是選項4,這是新東方老師的教學目標,也是大多數參加培訓的學生的目標。
我在新東方學了兩個月,別人都達到最高境界了,我大部分時候還在2和3之間徘徊。
放棄出國,回家結婚,再後來就移民了。
陰差陽錯,人生大概就是這樣。
新東方後來的發展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就像整個中國的發展在我的意料之外一樣。
新東方的教學模式後來有沒有改變,我沒有做過調查也沒有資格發言。
實話實說,我是不贊成應試教育的,也不贊成大家都去學英語。
把自己家鄉建設好,而不是把孩子全都送出國不是嗎?
我曾經有一個夢想,就是有錢了,我就回中國辦學,只教知識和做人道理的那種學校,我要讓孩子們學他們喜歡的功課,將來做他們能做的和喜歡做的事情。
朋友說,你這個學校恐怕是辦不下去,不是國家不讓辦,是根本就沒人願意來上,給錢都沒人來,浪費青春。
我知道的,做做夢而已。
我贊成關閉課外收費的教培機構,讓老師學生回歸課堂,就像我小時候那樣。
從保護孩子,保護環境的角度出發,俞敏洪的新東方和阿爾伯塔的油沙礦一樣,黯然退場是大勢所趨。
也許有一天整個應試教育也會退場,畢竟學習的最終目的是應用而不是淘汰別人。
俞敏洪的退場並沒有影響我對他的崇敬,儘管我跟他的教學理念不同。
時勢造英雄也淘汰英雄。
新東方退還了所有報課孩子的學費,給每個老師付清工資。
1500個教學點退租,新東方最大業務停止,新東方捐贈共16萬套桌椅給貧困山區!
這些我沒有吃驚。
俞敏洪直播帶貨賣農產品是我始料不及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內找到自己的定位。
飯總是要吃的,工作也要做,一個帝國的崩塌會不會預示著另一個帝國的興起,讓我們耐心等待。
無論如何,你曾經奮鬥過,即使失敗了那又怎麼樣。
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