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不孝

中國有句老話叫「忠孝雙全」。

還有一句老話叫「忠孝不能兩全」。

前一句是勵志的話——古來聖賢也難以做到。

后一句是感嘆的話，說完整了就是，

「唉，忠孝不能兩全吶！」

忠孝雙全的例子不好找，剩下忠孝不能兩全的例子就比比皆是了，比如，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比如我以前的領導為了事業三次懷孕，三次打胎。

古代的時候沒有祖國和黨的概念，古人所謂的忠大多時候指的是「忠君」。

孝和現在一樣指的是父母，長輩。

忠君就是為皇帝的事情奔走操勞，東征西戰，每天把父母帶在身邊孝敬自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相隔千里，孝也就無從談起。

戰死沙場是不孝中的不孝——白髮人送黑髮人，忠良被奸臣所害更是讓後人為之痛心疾首，悲憤難平——岳飛千百年來為後人稱頌紀念就是如此。

至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們現代人是不能苟同的，生不生孩子是人的自由，說都最好不要說——政治不正確，更不能和孝不孝的扯在一塊兒。

古代能有資格「忠孝雙全」的除了皇帝自己，恐怕就是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奸臣了——一邊溜須拍馬逗皇帝老兒開心，一邊斂不義之財供自己和家人享用，秦檜千百年來被萬人唾罵就是這個原因——這事兒大家都做不到。

然而，即便是忠孝不能兩全，大多數人都會在這兩者之間選擇其一。

不知道像我這樣移民海外的人算哪一種，我腦海里突然蹦出的是四個字「不忠不孝」。

「不忠」這兩個字對我的殺傷力很有限——皇帝已經不在很多年了，當然不是我趕走的——比我還不忠的人也還是有的。

我小的時候，老師帶著我們一起批判過古代的忠君思想——這一點上，岳飛也是有歷史局限性的，我那時就覺得岳飛應該帶領兵馬直搗杭州，殺了昏君趙構和姦賊秦檜，自己做皇帝，從此天下皆姓岳。

對我來說，別說是十二道金牌，就算殺豬宰羊，八抬大轎請我我也不會回去。

現代社會，講究的是忠於黨，忠於祖國，忠於人民。

我不是黨員——不夠資格，忠於黨便無從談起。

祖國和人民，我還是有愧的——生為黃皮膚，長在紅旗下，卻沒有為國家真正做過什麼事。

幸虧祖國母親子女多多，所謂的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以前的領導就老是告誡我「年輕人要謙虛，不要老把自己當人物」——老天在上，我真的從來沒把自己當根蔥，更別說人物了。

讓我想起來就夜不能寐的是我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生孩子不容易，養大了更難，特別是缺吃少穿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一邊搞生產，一邊搞階級鬥爭，並且還是階級鬥爭的對象。

我是直到後來送女兒離家到蒙特利爾讀大學，才真正體會到，養兒育女就像是遛狗，不是你遛他，是他遛你，左手拿著繩子，右手拿著垃圾袋，跟在他們後面跑；又像是放風箏，你知道他們會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直到一天消失在天際線，看也看不見，只有手裡那根線還把你們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