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以我喜歡的樣子（中）） ( 作者：嫣蝶，授權轉發 )

離開時，以我喜歡的樣子（中）） ( 作者：嫣蝶，授權轉發 ) 

此篇為紀念我逝去的中學同學－雲

雲，生性豪爽，開朗健談。如果說博覽群書成就了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才高八斗，成了我們同學中「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牛人，而財大氣粗的他更是撐起了一次次大型豪華的同學聚會。雲是一個非常喜歡熱鬧的人，我們中學群的同學聚會，一場場根本就停不下來。每年我回滬都會受到雲的熱情高級別的款待。

「長樂坊」位於上海長樂路深閨僻靜之處，一所獨棟的舊式花園洋房，輕邁而入 ，一派復古懷舊氣息頓然而生。房前一大片草坪，尋窗望去，綠油油的一片。閑坐其內，安然享受一份愜意。特色菜： 香芒美人魚，原汁鮑魚酥，榴槤酥， 雲海鵝肝，郎姆酒銀雪魚，魚子醬牛排及多種燉品就如家藏佛跳牆一一在眼前行雲穿越。最先上的是晶瑩剔透的圓盤中片片婀娜冷凍的鵝肝在中間乾冰散發出陣陣霧氣繚繞中營造了一種夢幻意境，從容夾起一片，肥美入口即化，讓味蕾傾刻間感到無比滿足...再夾第二塊，含在口中細細品位，舌尖留下的美妙感覺足以讓人回味好幾天。此碟當然價格不菲，那天賬單送上來時，我看到雲迅捷接過托盤，習慣性瀟灑地大筆一揮，在別緻的扇形賬單上只簽了個字。這次的聚會，大家忘記了年齡，瘋到極致，以至於好多年後回想起來，所有細節歷歷在目，傳為佳話。

早些年，雲頻頻地招待同學們去長樂坊聚餐，都是以這種方式付賬的。

萍曾打趣地跟雲說，「儂老是請阿拉來長樂坊吃飯，這裡就叫『雲家門』吧。」

雲的豪爽有煙酒相伴，他喜歡喝酒，飯桌上，酒瓶沒有一席之地，而是一排排地站在地上，令我們這些不會喝酒的女生看了顫撼心魄。他常常會喝到緋紅的臉一直漲到脖子，卻從來沒有醉過酒。用雲自己的話說，「這是喝酒的境界，一種度。」喝到豪氣時，「一壺酒，一竿身，快活如儂有幾人。」玉石清脆李煜詩。這大概只有喝酒人才能懂的這種情懷吧。

 圖 1

那年秋天，我們同學二男二女，四人同車共濟（擠）一輛靈芝越野車，去青浦枇杷園農家樂。雲，一路侃侃而談他的生意經。

做生意成功的秘訣首先在於說話，當看見顧客猶豫不決，買與不買時，一定要跟進一句，「還有一款更適合您，試試看吧。」生意就成功了一半；施行「811」原則，一直是雲做生意的法寶。按照這個原則：如果生意人賺了十元錢，就要有八元錢給關係戶，一元錢分配給身邊掌握機密的幕僚們，最後剩餘的一元錢才裝入自己的口袋。換一句話解釋這個原則就是，一個商人賺到十元錢，就有八元錢是用來培養生意場上的利益同盟。雲是一個毫不吝嗇，特別想得明白的人，只有出手大，才有回饋大；你要賺別人的錢，千萬不要有害人之心；有位作家說過，政治家下台了還有一群追隨的人，商人經理下台了(失敗)，是不會有多少人追隨的。勝者為王敗者寇啊，商場如戰場嘛。雲的生意經一套一套的，聽得我們雲里霧裡，只有佩服之心。

環顧在一片綠葉卷枝，枇杷茂盛，清新純樸，怡人心扉的大莊園。大堂是一個典型的古宅，淡灰色的兩層樓房，瓦片飛鱗用金銀絲線懸著搖曳著的大紅燈籠，有著喜慶招財的聯想和土風。門庭左邊二個只在「大長今」里所見過的大貯缸，欣然貼著大紅黑字「酒」！印象中農村裡這碩大瓷缸用來盛水的，孰不知眼見用它來裝酒別有一番豪「爽！」

雲，調皮的大喝一聲「搬！」用手舉起搬托的樣子，我們哈哈大笑，只用手撐著自己的腰，不要塌陷才好！

圖  2

向里縱伸延著無限廣闊的園地。但見那雅房，面壁叢林，天頂亮麗沫浴著陽光的明澤。與雲一起點菜的過程，可謂雅俗共賞：

紅燒蘿蔔—切的大刀闊斧，濃油赤醬，酥口即軟；

青炒螺螄—伴著細碎鹹肉，湯濃色白，「嗦」一口從舌尖鮮到舌根；

馬橋香乾—三角雕形一寸見厚，熱氣騰騰在肉漬鍋里反翻浸潤剛吹了它的熱氣己融化在嘴裡；

絲筍—同樣來自大融爐的燒烤燜熏上桌時一條條軟綿綿的已沒了它風乾時的硬氣和韌性；

白扁豆—粒粒光滑亮艷，糯嘴甜心；

枇杷園的活殺「雞格浪」魚不知為何得名，但吃它的時候絕對要小心翼翼不能懷情，一開心魚骨頭就直接嵌進喉嚨里叫你笑不出來；

酸菜麵疙瘩湯—咬勁十足，湯料豐滿，要想吃第二口自知胃已不容，飽亦；

紅燒羊肉—大氣皮亮，色赤醬濃，肥瘦各半，想著無法消滅它只能咀嚼它的柔韌皮以飽口福；

河蝦—以它粉紅艷體送進嘴邊一抿，一股滑溜嬌嫰頓在舌尖油然而生，接著會忘乎所以的一個接一個往嘴裡送；

小干煎魚—到了嘴裡"刻拉"一聲已粉身碎骨只留一尾焦香在齒間；

在吃客雲的指點下，酸辣冷盤，時令蔬菜，點心也不知點了多少道。 那可愛的點菜小美女老早就提醒了，「你們四人早就夠了，我看太多了吧。」不知是她不想收拾桌子還是真為我們省錢。雲，還在津津有味地點著，我當然是「叫花子吃死蟹只只才好」。

閑坐在鬱鬱蔥蔥的自然里，一股怡情悅性油然而生，說的永遠比吃得多，不忘調侃的還是同學情，在這種時刻大概喝菊花茶也還是會醉的。在一陣大快朵頤后，同學們的「文明」用餐多出了約70％餘額。

「打包！」雲的一聲吆喝，衝破了喧囂。要過了6個盒子，分裝成二大包，責無旁貸地雲要我一舉拿下。美其名曰「外國吃不到介好的家鄉菜。」我竟成了下一個餘額目標。

餐后，我們漫步在枇杷園，但見那樹冠呈圓狀，樹榦頗短。葉厚，深綠色，背面有絨毛，邊緣成鋸齒狀，煞是好看！此時，只有零星枇杷樹上開著淡淡黃色的花，幽幽素雅。一旁灰白色的平房低調淳樸於靜默中，不知是否有人正在休假，地上白色的菱形磚塊任人踩踏，結實而堅強，園中曲徑，總有小道通向遠方。 

午後射下的陽光色調柔錦緞綉，路邊常春樹和四季花黃綠相映，顯得格外動人。同學的情誼一如成熟季節里黃橙橙的枇杷金碧生輝，笑聲歡語滲透了這難忘的農家樂。

 右一，雲

圖  3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秋已深了，又是一場熱鬧的同學聚會後，我和日本的同學都要打道離滬了，那天在酒店燈火輝煌的旋轉門前，雲執意說，「明天再聚一次，我送送你們。「

我表示回State最後一兩天，必須在家安慰老人那顆怕失去孤寂的心。

「我請你們吃干煎帶魚。」雲一再堅持誘惑道。

金黃香脆干煎帶魚在腦中劃過，我的日本同學馬上眼睛發亮，快支撐不住了，第二天又要聚。我是想著帶魚口饞，想著老人心軟。磨蹭再三，大家約定，下次回來第一個就直奔干煎帶魚，解解饞。

人算遠不如天算，從此就再也沒了干煎帶魚的約定。雲，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守信用，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你還欠我們一頓干煎帶魚！

平時，雲在宴桌上喜歡吞雲吐霧沒少被我數落過，我對煙過敏，一聞就刺激性咳嗽。後來幾次識相的他就會悄悄地溜出去過把煙癮。

「戒煙吧」，我很認真地對他說。

「你們醫界不是相信，不能戒煙，一戒煙就得肺癌」雲總是反唇相譏。

臨床上常常碰到吸煙得肺癌病人，醫生問，「什麼時候戒煙的？」

病人十有八九都會回答，「剛剛戒煙。」

這不，一戒煙倒得了肺癌。

有沒有戒煙之後馬上就查肺癌的例子？確實有，甚至不罕見。有研究顯示，對象是接受手術治療的早期肺癌患者，如果只看其中已經戒煙的這部分人，有13.6%的肺癌都是在戒煙后一年內被檢查出來的。

既然戒煙不會讓吸煙造成的傷害迅速消失，吸煙帶來的風險可能要20多年才能消除，那就不能指望一旦戒煙，肺癌發生的風險就清零。再說，即便是不吸煙的人，也會有得肺癌的風險。雲總會為自己繼續抽煙找到理論根據。

我在讀書的時候，我們資深的肺科專家總是要強調吸煙這個罪魁禍首，對人體的各個器官都有危害，可以從鼻咽癌生到膀胱癌，不管任何年紀，80歲了，哪天戒煙都不晚。

戒煙3個月，人的血循環就會改善，肺功能也可以提高；

戒煙堅持9個月，長期咳嗽的癥狀、胸悶、呼吸氣短等癥狀都會改善，同時由於肺功能的提高，肺部感染的風險也會減少；

戒煙一年，發生冠心病的風險就可以減少一半！

除了生活質量的提高，戒煙不僅給自己帶來益處，也能減少周圍人的健康威脅。殊不知，二手煙會增加20%的肺癌風險。

可是，秉性耿直的雲就像鍾情蟋蟀一樣，怎麼也不肯戒煙。

「一戒煙就得肺癌」雖是一句嬉話，卻在雲的身上靈驗了。

（末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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