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困惑 /暮色中， 走在林間小路上的我

信仰的困惑  /暮色中， 走在林間小路上的我

信仰是一個很大的話題。常常，我不知道我的信仰在哪裡。多年來，這也是困惑我的一個久不能解決的問題。我想，人在解決生存問題以後，就需要精神的關懷和慰藉，所以精神追求就是人類進入文明歷史以來的一個普遍的規律。所謂信仰的追求，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我想，以後，以致永遠也都不會停止。因為我們是人，有思想的人。思想決定了我們對信仰的追求永遠不會停止。

談及信仰，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一言難盡。離開祖國是想尋找自己，實現自己的價值。多年了，我找到自己了嗎？我不知道，或者坦誠的對自己說，沒有，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信仰在哪裡，我到底是誰？可悲的答案。不是嗎？事實如此，面對自己，我應該真實的說，我真的沒有。

那時，那是在迷失了信仰以後，對社會，也是對自己有了很大的懷疑。因為懷疑，因為疑惑，因為不再相信很多現成的價值，所以，尋求自己的我，就成了困惑中的我的選擇。出國是尋找屬於自己的我。這是我的經歷。

而人生的困惑也就從此展開。

今天，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是一條我從沒走過的小路。穿過田野，穿過茂密濃郁的森林，一路上參天大樹，靜寂無人，只有小鳥在林邊時不時的歌唱。偶爾會碰見一兩個散步或者跑步的人，大家遇見，說聲你好，又各自上路，散布的散步，跑步的照舊跑步。路人很少，各有自己的事情，漫步的沉思無語，跑步的匆匆忙忙，只有林邊的小鳥顯露出一些春天的活潑。也許，是鄰近黃昏，天色將晚，暮色已經很濃很深的緣故。天不像要下雨的樣子，空氣也不那麼潮濕，一片沉寂中，我獨自走在林間的小路上。常常，我喜歡就這樣在樹林里行走，空氣清香，陽光斑駁，樹影婆娑，聽小鳥叫，看偶爾會遇到的小昆蟲，撿幾片落葉，留意偶爾出現的幾株小花。靜靜中走去，靜靜中走來，也很生活。想想自己願意想的問題，隨心所欲的漫無目的走去，天馬行空，沒人過問，自由自在，忘記了生活的煩惱和壓力，也不用祈求個人慾念的滿足，世事成了過往的煙雲，際遇消弭在情緒的忘我之中。就這樣行走，也真的很自在，也很自我，很愜意，是對自己的一個友愛。我不知道。但我覺得，這是對自己的一個放鬆，也許，此刻的我，在尋求一個放棄的我。

世界很安寧，竟然沒有了自我。虛幻中，好像又有些現實的思維。景色怡人，平和而豐富。小草在安靜的歇息，樹木在暮靄中沉靜，偶爾流露出一些輕微的婆娑，像是沉思中的一個無意的嘆息。有一處路牌，我選擇走出樹林。空氣中的滯膩，使得我有了一些倦意。我伸展伸展腰身，向夕陽西照下的原野走去。春天的氣息沁入心扉，樹枝綻出了嫩黃的芽絨。天色漸暗，林間陰鬱的小路，無人無語。我四望而漫步，無言而心語。我走，我走在哪裡？我，我是誰？

我走去，尋找回家的路。我走入田野，在一片綠草茵茵中的小路上行進。燕子低飛，雄鷹高翔，積雲鬱積低沉。夕陽正在走向式微，光芒西下，只從雲縫中撒出光線。草地里有隻貓卧在那裡，靜寂無語，似乎也在沉睡。空氣中散發著綠草的清香，田野里一片寂靜的祥和。我走著，似乎失去了方向，又似乎忘記了自我。我，我在哪裡？走著的這個是誰？恍惚中的那個又是誰？我，依然而然的走著，身影漸淡漸稀，終於化為無有。

鳥雀啾鳴，黃花地丁在路邊蓬勃開放，夕陽下的青草地，散發著芬芳和清新。漸近漸遠，走去了一個彳亍而行的自己。天遠人稀，只有蒲公英在青草地里怒放，一片一片的金黃，似亮麗的錦繡一般。我的身影融沒在黃昏的空氣里，感覺天上地上，一切的靜謐都在我的這裡。雲純潔著天空的蔚藍，青草伴隨著樹林的高聳，蒲公英開放著它的金黃色的花朵，一切的一切都安靜的守護著屬於它們的緘默，也似乎告訴人們，這才是世界中的我們，喧囂不屬於大自然。我走在路上，靜靜的走。我不知道我在哪裡？我的路在哪裡？似乎我也不想知道，不知道或許更好。

路在伸展，向湖濱走去。鴨有些懶，縮頭縮腦地在睡覺。船靜靜的停著，沒有人的聲息。路在延伸，走去了，我。我在哪裡？我的心在哪裡？我的信仰在哪裡？風早已停息，湖畔沒有生氣。好像只有心裡的聲音在悸動。遙遠的，已然悠久的歷程，依然延伸著它的方向。不知道。路總是通向一個遙遠的地方，走去，總有歸宿。我自己的我，在哪裡？何處尋找我的歸程？何處是屬於我的家園？思想源於精神的渴求，精神源於信仰的光亮。路在延伸中有些許的明亮，陽光從雲層中間的縫隙中映射下來，我看到了夕陽，那是一個西下的斜陽，不甚光亮，或許是雲層擋住了它的光芒。西下的太陽照不見黃昏中的我，一個孑孓小小的身影。餘暉伴著夕陽，林中草地上，只見有一個孤獨的行路者，和他漸漸逝去的背影。

天已漸暗，路已漸昏，陰涼的樹蔭有一些陰森。青草地漸顯蒼茫，湖裡的波瀾也已然微漣淡薄。我有些心眩，我在哪裡？在路上，在尋找的我的身影里？還是在我的心裡？我不知道我在哪裡。

湖邊的路顯得有些明亮了，呼嘯而去的火車彷彿褻瀆著黃昏田野的寧靜。城市也許就是這樣的呼嘯著，顯示它的文明，而狼狽著屬於現代的摩登。是不是？無視高遠的雪山，在現代的世俗里精神著自己，這就是現代的現代？是不是？藐視傳統遺留的陰暗，就是當代最高的遊戲？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我自己。我的呼喊縹緲著我的存在，我的存在嘲笑著我的思想的遙遠。不是嗎？呻吟著的身影淡化在昏暮的霧靄里，走去吧，一個中國的靈魂，在這個遙遠國度的潔凈的湖水的岸畔。

還有什麼？文字的遊戲是無盡的煩惱，翻牆的我你，那一天可能也有倒閉的地震相伴。我能是什麼存在？我能有什麼不舍的將來？我在哪裡？我是誰？信仰合著泥水攪拌，可是天已經進入了昏暗。地上一片朦朧，草，樹，天空都彌散著一種迷茫的味道。蒼茫中的暮色也很美麗。

且在行走中解脫自己。感謝屬於我的中國，也感謝收留我的瑞士。願上天保佑我們的靈魂。

2013/4/28，18:30寫於ROOTSEE湖畔。次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