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有座山,山下有棵樹。——————
江西宜春明月山腳下,說起胡家村的樟樹爺爺,無人不知。我每次回溫湯鎮,都會去拜訪一番。
午後細雨中,我們沿著小河,踏著田間泥濘的羊腸小道,嚇飛了數只覓食的白鷺,走過三四條晃晃悠悠的獨木橋,千辛萬苦來到胡家村。
村口豎著塊功德碑,刻著捐獻修橋的人名和錢數。歪脖樹下,還有幾個小頑童正大嚷小叫玩得開心,估計是吃撐了在消食。
一見我們,孩子們圍了上來,都很健康的模樣,衣著都不錯,沒補丁,而且都會說普通話。一個機靈秀氣的男孩說:「是來看樟樹爺爺的嗎?我帶你們去!」 我體察民情:「你爸爸呢?」 「在打麻將。他昨天贏了三百多!」
樟樹爺爺坐落在一座小山上,三年前我來,陡峭的山路上野草長了半人高,我是被一位胡大嫂連揪帶拉鼓搗上山的,給她錢打死不要,讓我感動了好久。現在山門口修起了一座小廟,必須繞過廟裡的功德箱,瞻仰幾尊花紅柳綠的大仙后,才能沿著水泥路上山。
喏,這就是樟樹爺爺,方圓百米都在它的覆蓋下,聽說有八百多歲了,令人敬畏。倒不是說敬它的好命長壽,而是敬它所經歷過的世態滄桑。世上若真箇有神仙,老樟樹一定早已成靈。
孩子們主動幫我們拍照,運用相機動作熟練。邊拍邊齊聲高呼:「祝奶奶阿姨萬壽無疆!」 嚇了我一跳。悄悄問我媽有沒有零錢,只湊了六塊錢給孩子們。覺得我們是在腐蝕孩子們的純樸,但又不好意思不給——他們似乎有所期盼。
回去的路上,撿了好些鵝卵石,越走越重。到家一看,遠不如在河水裡新奇鮮靈。
又聽說有好事者找了一棵樟樹奶奶出來,距胡家村約莫三四里地。於是走去看,又逢雨天。途中見鄉人蓋樓房,說花了五十多萬,以後要出租給來明月山度假的人。
樟樹奶奶遠沒有樟樹爺爺好看,是棵歪樹,垂著兩個樹癭。被樹旁的住戶用鐵欄圍了起來,左側居然也修了個小廟。
覺得不該來。但在山野里走一趟,還是感覺很好。
母親指著半山上隱隱約約的一棟土屋,說是南昌來的兩口子,鐵路工人,退休后,花兩萬塊錢買了這房,休整一番,定居了。種菜養花自得其樂,很少下山,算是新型隱士。母親問我想不想去拜訪他們,我不想打擾人家的清靜,也怕自己失望,不如給自己留個朦朧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