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五百萬中共黨員中不說是絕大部分至少也應該是大部分人都會背誦他們的偉大前領袖毛主席關於「鬥爭哲學」的語錄:「共產黨的哲學就是鬥爭哲學」;「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其中的「與人奮鬥」包括「內鬥」和「外斗」,外斗當然是與自己組織之外的「國內外反動派」(現在的黨內統一說法是「境內外敵對勢力」)相鬥,內鬥則是以「黨內路線鬥爭」為標榜的黨內權力傾軋和內部自相殘殺。
高伐林先生曾在他的一篇博文里感慨道:關於左傾路線給中國造成多少災難,造成中華民族多少無辜的生命,乃至傑出的精英人才死於非命,已經有了多少血淚斑斑的史料啊。楊尚昆感嘆:共產黨殺的共產黨,比國民黨殺的共產黨都多(大意);《五七一工程紀要》中將這個體制比喻為「絞肉機」,都實在是一點並未誇張。
看中共黨史,90多年曆程中竟有70多年以殺中共自己的成員、殺老百姓為主,殺敵人——日本侵略者和國民黨軍警憲特——為輔(最近20年來,改「殺」為「壓」,到底是與時俱進了!)。這讓我驚悟:無數人命,無數血債,只由中共內部的那些個左傾路線的派別擔責,只怪罪那一些左傾執行者與追隨者,夠嗎?
很多中共體制內清醒人士,像周揚,像胡耀邦,像習仲勛、像陸定一……痛定思痛,不約而同說過(甚至以總書記身份發誓):永遠記取教訓,今後永遠不能再整人了!但有這種認識的人士,或被逼下台、或被置於冷宮,他們的悔悟終究迸散在絞肉機時強時弱、卻永不停息的轟鳴之中!這難道是偶然的嗎?
曾經在中國大陸被允許公開出版的《中國「左」禍》曆數道:公元1930年,李立三宣稱全世界最後的階級決戰即將到來,總罷工,總暴動,致使僅上半年便有58500人被捕,6220人遭殺;公元1931年,王明猝然成為中共領袖,「左」上加「左」,致使血流成河;公元1930至1934年,中共各根據地大規模肅反,冤假錯案數以萬計,無數紅軍與蘇區創建人慘遭自己人屠戳,濫殺濫捕近似瘋狂,乃至有的軍團幾乎沒有黨政幹部了;公元1942年,延安整風中開展「搶救運動」。一時「國特」、「日特」、「CC」、「復興社」、「漢奸」、「叛徒」、「托派」、「紅旗黨」、「壞人」......應有盡有。到處私立公堂,誘供逼供。康生稱:來延安的黨員幹部,百分之七十、八十政治上靠不住;公元1957年,55萬餘人被引「蛇」出澗,打成右派,殃及者無數;公元1959年,共和國元帥彭德懷為民代言,招致罷官、軍隊整肅和重開反右殺戒,受株連者萬人以上;公元1962年,小說《劉志丹》株連萬人,思想、文化領域百花凋零;公元1963年,楊獻珍獲罪哲學,株連十族以上,挨斗、降職、勞改以至人頭落地者數以千計;公元1964年,農村「四清」,無端受害者難以計數;公元1966年,空前深刻、全面、慘酷的大浩劫開始,從布衣寒士,到民族精英、開國元勛、軍事統帥,倖免於難者,寥若晨星。古有酷刑:墨、劓、刺、宮、大辟、笞杖、徒、沇、臏、斬、絞、腰斬、梟首、棄市、車裂、碟、焚、凌遲;更有法外酷刑:炮烙、活烹、抽筋、拉殺、杖斃、剝皮、氣憋……然而,其花樣翻新和對人身心的摧殘,不及十年文革更甚。「左」禍勢若崩浪,奔若山騰,直至肆虐成千古神話;直至生者失去靈魂,死者沒有最卑微的尊嚴;直至七情肢觶,六欲監禁,一切人性被抽象,靈與肉一貧如洗;直至每一天是一個新的受難日,自我毀滅與生存一樣艱難,人成為人最懼怕的生物;直至人心寂滅,尋覓無望,深重的夜色中不見一縷星光;直至許諾即是背叛,告密意味忠誠;直至鮮血淹沒了紅色,淚水填凸了海....
此書的作者署名文聿,其真名是陸建華。陸建華日後被中共當局以間諜罪名判處二十年有期徒刑,雖然所謂「對外泄露國家機密」的起訴內容中不乏有人證及間接物證,但外界流傳的關於他之所以被如此重判的最主要原因是他在《中國「左」禍》一書中引用的部分中共黨史和國史的未公開資料就已經構成「泄密罪」,只是因為此書出版后在海內外引起轟動,中共當局才未敢將此書中的「泄密」罪嫌寫進起訴書……
關於中共黨史上內部自相殘殺的一則最新例證是上海財經大學教授裴毅然不久前發表的《紅軍代總參謀長龔楚之叛》一文。該文發表后,因為其中內容全部是根據當事人的回憶,絕無可能被控以「泄密」,故被中國大陸許多公開網站上以「紅軍長征時萬人大屠殺真相」為題全文轉載。文中說:1935年,紅十二軍參謀長林野夫婦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遭自己人背後用大刀砍殺,為保證長征時沒人逃跑及投降竟然進行「萬人坑」大屠殺。這些令人膽寒的殘酷肅反,令龔楚對中共徹底失去信心,隻身離隊投敵,成為「紅軍第一叛將」。
據《龔楚回憶錄》記載:1934年,為保證突圍時沒有逃跑及投降之類事件,政治保衛局進行嚴密整肅。政治保衛局權力無邊,常常一句「保衛局請你去問話」,就將人帶走。被傳去者,多數就此「失蹤」,毋須宣布任何理由與後續消息。這一時期,被撤職審查的幹部士兵達數千人,不得不在瑞金附近設立十多個收容所。為處置這一大批「動搖幹部」與「反對階級」,在瑞金北面與雲都交界的大山深密處,設立特別軍事法庭,離開法庭150碼,有一條二丈多寬的山澗,澗上有一小木橋,橋下便是「萬人坑」。所謂審訊只是一句話:「你犯了嚴重的反革命錯誤,革命隊伍里不能容許你,現在送你回去。」然後押著犯人到坑邊,一刀一腳,完工齊活。更「藝術性」一點的,要犯人自挖墓坑,然後再動刀踢入或乾脆活埋,省下挖坑的麻煩。「這種殘酷的歷史性大屠殺,直到紅軍主力突圍西竄一個月後,才告結束。」
紅軍撤退或在白區長途行軍時,必派出由政治保衛局人員組成的收容隊與後衛警戒部隊同行,落伍官兵如無法抬運,「便毫不留情地擊斃」,以免被俘泄密。
龔楚在他的回憶錄里特別詳細的記述了和他同屬中共紅軍創建者的林野及妻子被毛澤東悍將譚震林以「肅反」為名殘酷殺害的細節經過。林野出任紅12軍參謀長期間工作中得罪軍政委譚震林。譚震林不久后成為「國家政治保衛分局長」,直屬中央領導,操握留守紅軍全體人員的生殺大權。除了對高幹動手須報告政治局,處決中下級幹部與士兵平民,毋須任何機關核准,只要自己批准自己就行……
事隔大半個世紀之後一回想起這一切仍還心有餘悸的龔楚說:使我印象最深的是:土地革命時期,農民向地主豪紳的激烈清算和地主豪紳伺機向農民的慘酷報復,在循環不已的鬥爭中,既違背了人道主義的精神,也沒有增進社會人類的幸福,反而使生產萎縮,農村經濟破產,人民固有的生活方式破壞了,新的生活根本沒有建立起來,人與人之間彼此猜疑,彼此防範,除了聽從中共的命令之外,簡直變成了一個奴隸社會。人性毀滅了,人道毀滅了,人格也毀滅了,自由平等,更談不到,這樣的革命手段,難道是我所應追求的理想嗎?
如果說陸建華因為《中國「左」禍》獲罪與習近平沒有直接關係的話,如今這篇揭露中共紅軍長征萬人大屠殺真相的文章被在網路上的廣為傳播則是直接惹惱了習元首,,因為龔楚用那些慘絕人寰中共史實所否定的正好就是他習近平上台之後即天天講、月月講,逢會必講的所謂「革命理想高於天」。他的那份被外界評論為「殺氣騰騰」的8.19講話中開列「我們在意識形態領域面臨的鬥爭和較量」的內容之一是「宣揚西方價值觀」;之二就是「專拿黨史國史說事」……並警告全黨上下如再不採取果斷措施給以回擊,政權將會因此瓦解。
那麼維穩的意義就昭然若揭,與國家,政權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僅有唯黨專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