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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評傳第十二章畢汝諧（作家紐約）

作者：biruxie 於 2021-4-6 17:10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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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評傳第十二章畢汝諧（作家紐約）

2007年按:
1988年, 畢汝諧利用暑期完成了<<周恩來評傳>>(筆名方里,台灣水牛出版社,精裝本,列文史叢書第76 種),這是世上已知的第一部從雙重人格角度剖析周恩來生平的著作,比高文謙先生的「晚年周恩來」早了十幾年!
茲命助理汪先生全文打字，以供網眾參考. 全文較長，分多次推出.

第十二章中共九大至林彪事件

   毛澤東為了鞏固其業已取得的文革勝利果實,使之批上合法化的外衣,並為了建立新的統治機構與領導體制,同時對打垮劉少奇、鄧小平黨政工系統而空出來的的權力進行強盜式的分贓,乃於一九六九年四月一日至二十五日在北京舉行中共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
   在此之前,舉行了中共八屆擴大十二中全會,宣布將」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永遠開除出黨」.劉少奇的政治生命宣告完結.大約一年以後,劉少奇頂著「劉作黃」的假名和「無業」的身份病故於河南.
   大敵已倒,毛澤東和林彪之間的矛盾逐漸尖銳化了.
   大政治家周恩來敏銳地注視著毛林之爭,並為自己留下充分的迴旋餘地.由於周恩來運用巧妙的政治手腕,保住了一批舊人馬,形成以他為首的國務院班底.因而,毛林誰勝誰負,都少不得要留他繼續掌管宰相之印.
   毛澤東、林彪分任九大主席團的主席、副主席,而秘書長一職,則理所當然由周恩來擔任.
   大會通過了林彪代表中共中央所作的政治報告.其主要內容為:文革的必要性及其過程;黨的整頓和建設;關於對外關係等等.
   這是一篇充斥著熱昏的文革詞藻的政治報告.大吹大擂所謂文化大革命是一場政治大革命,也是一場上層建築領域裡的大革命,妄言要把整個中國大陸真正變成毛澤東思想的大學校,在上層建築包括各個文化領域實行全面的無產階級專政.在對外關係部分,則強調美帝國主義和蘇修社會帝國主義陷於政治經濟危機,內外交困,走投無路等等.
   這篇政治報告的主要內容,皆是毛澤東賴以欺世的豪言壯語.據林彪倒台後中共中央公布的材料,這篇政治報告原本就是毛澤東起草的,林彪只是在九大會場宣讀一遍而已.林彪自己也起草了一篇政治報告,但是被毛澤東否決,斥為修正主義貨色.由此可知,毛林之間的鬥爭,在九大之前,便已由暗轉明地展開了.
   九大會議通過了由周恩來所作的修改黨章報告;新黨章最大的特點有二:一、重新規定毛澤東思想是中共一切工作的指導方針.二、明文規定林彪是毛澤東的親密戰友和接班人.不妨將上列兩項特點視為毛澤東與林彪之間的政治交易.林彪以阿諛之詞將毛澤東捧為當代最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堪與馬克思列寧並列;毛澤東以接班人之位獎酬林彪.一狼一狽,心照不宣.
   毛澤東將林彪的接班人地位寫入寫黨章,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然而,這也埋下了一種危機,倘若日後林彪不合毛澤東之意,則只能用極端手段除之.
   為了平衡各派政治力量,毛澤東指定周恩來、康生、黃永勝(林彪親信)三人組成特別小組,擬議九大政治局委員和候補委員的名單.很明顯,康生是江青的代言人,黃永勝是林彪的傳聲筒,而周恩來則一如既往,發揮他那調和矛盾的看家本領.
   一九六九年四月二十八日,中共九屆中央委員會在毛澤東主持下,產生了新的中央領導機構.
   毛澤東、林彪當選為正、副主席.二人的名字以有別於其他人的赫然大字發表於報端.
   中央常委五人:毛澤東、林彪、周恩來、陳伯達、康生.
   中央政治局委員與上屆相同,仍為二十一人.其中連任者僅十人.原為委員之劉少奇、鄧小平、陶鑄、賀龍、李井泉、譚震林等六人被整肅,李富春、陳雲、陳毅、徐向前、聶榮臻等五人落為中央委員.
   在新的中央政治局,軍人竟然達到超過半數的十二人.而在新的中央委員會,軍人也接近半數.林彪因此具備了與毛澤東分庭抗禮的實力資本.
   為了開好九大,毛澤東費煞苦心.一九六九年三月,中蘇邊境的珍寶島連續發生兩次流血事件,億萬軍民為此上街示威,反對所謂新沙皇.其實,自中蘇交惡以來,邊境糾紛不斷,毛澤東為了轉移國內民眾視線,為九大創造良好的氣氛,特意公布了珍寶島事件,可謂不擇手段.
   然而,九大卻成了毛澤東與林彪之間生死搏鬥的起點.這是老謀深算的毛澤東始料不及的.借用毛澤東語錄回敬其人,那就是: 「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這是中國人形容某些蠢人的一句俗話」.
   「大海航行靠舵手」----這是文革期間中國大陸流傳最廣的一首頌毛歌曲.現在,由毛澤東掌舵的中共這艘巨船,在文革造成的血海淚河中破浪前進.毛澤東為除掉了劉少奇這個眼中釘而喜,為增添了林彪這個肉中刺而憂.他在思謀新的錦囊妙計.
   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在中共政壇上的地位愈益鞏固.毛澤東需要他的班底牽制林彪,而周恩來藉機保住自家人馬,其愛將李先念(副總理、政治局委員) 、余秋里(石油部長)在文革政治鬥爭中不僅始終未垮,權力反而增大了.
   楊成武、余立金、傅崇碧事件是毛林之間矛盾上升的重要標誌.但那時毛林之間還存在著依存關係,兩人都缺不得對方.因此,九大將毛澤東捧成紅色上帝,而林彪則成為僅次於上帝的角色.毛澤東不得不重用林彪,以加強軍方的向心力.
   然而,這一決定畢竟與毛澤東所一貫主張的黨指揮槍而非槍指揮黨的鐵定原則相違.而林彪又因身體欠佳以及受妻兒慫恿而急於接班,這就註定了毛、林的全面決裂無法避免.
   林彪及其同黨為了鞏固其接班人的地位和做好接班的工作,於九大結束后,不斷擴大和加強自己的實力,繼續將觸角伸入中央和地方的各個要害部門,大量提拔親信,擴大接班勢力.
   同時,林彪等人對毛澤東是否誠心交班又心懷疑懼,策劃以某種措施來保證其接班人地位.而林彪之子林立果等年輕浮躁之輩,更是被林彪勢力的膨脹沖昏了頭腦,摩拳擦掌,企圖用武力搶班奪權.
   江青派人馬亦窺視寶座,不懷好意.江青及中央文革小組中尚未垮台的秀才都進了政治局,並與王洪文(上海工人造反領袖)等群眾組織代表人物合流,只是手中沒有槍杆子.
   毛澤東於國共第一次內戰時期曾有詞曰「風雲突變,軍閥重開戰,撒向人間都是怨」.而今中共黨內的黨閥、軍閥、文閥等鉤心鬥角,相互傾軋,亦給中國大陸人民造成了深重的災難.
   文革初期作為突擊隊而被毛澤東捧上九重天的紅衛兵小將,由於劉少奇鄧小平政工組織的土崩瓦解而失去了利用價值,復又被毛澤東一腳踢往農村.是所謂「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工廠、學校、機關等基層單位開始進行殘酷至極的所謂「清理階級隊伍」、「一打三反」、「清查五一六」等各種名目的整人運動.冤假錯案層出不窮,逼供信已是家常便飯.直到此時, 中國大陸人民方明白共產黨統治較之國民政府更不堪忍受.然而密如蛛網的專制機構卻使他們動彈不得,更不必多言反抗.
   如果把中共九大前後的中國大陸稱為「人間地獄」,相信並不過分.
   然而,死後獲得「人民的好總理」美稱的周恩來,卻在人民的苦難面前閉上了雙眼.他每日手執小紅書(毛主席語錄),胸佩「為人民服務」徽章,在毛澤東、林彪以及江青的呼喝下奔前走後,效犬馬之勞.
   毛澤東林彪以及江青的倒行逆施,從反面教育了民間的許多有識人士.他們中最勇敢最傑出者則挺身而出,為真理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中共遼寧省委宣傳部女幹事張志新即是一例.
   張志新出生於天津一個貧寒家庭,受過大學教育,有夫有子.她曾是一個幼稚而堅定的共產主義信徒,不以弄到黨票為陞官捷徑,而是把自己作為共產黨員的所謂政治責任看得很重.
   文革初期,張志新和億萬愚眾一起投入這場運動;後來,許多政治騙局和無法無天的暴行接連發生,使她震驚.經過深思,張志新對毛澤東、林彪以及江青的醜惡面貌有所認識.她是一位心直口快的女性,坦率地談出了自己的看法;一九六九年九月,張志新以「現行反革命」罪被捕入獄.
   在監獄中,在私設的公堂上,張志新以大無畏精神與毛澤東林彪以及江青的徒子徒孫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鬥爭.當審訊者在唇舌之爭中居於下風,便繼之以肉刑.更有甚者,一群獄吏曾集體將她輪姦,可謂滅絕人性.
   張志新是一位堅強的女性.無論是高壓還是軟化,都無法使她屈服;精神上和肉體上的摧殘和折磨不但不能使她低頭,反而更使她堅信真理在自己一邊.張志新宣稱: 「我之所以至今不認罪,因為我對路線鬥爭及與之有關的一系列問題的疑問,起之有因,看法觀點立之有據,堅持不改有理.」
   經過六年的長期關押,張志新由毛澤東之侄毛遠新下令處決,於一九七五年五月四日執行.劊子手們擔心這位寧死不屈的女性在執行槍決前會大聲疾呼,譴責毛、江,竟於執行前切斷她的喉管!
   ---江青四人幫倒台後,鄧小平基於整倒毛澤東欽定接班人華國鋒之需要,在報紙上公布了張志新案,借張志新之口指責毛澤東並非完人.於是,世人把張志新當作中國的聖女貞德銘記在心.
   張志新先於周恩來不足一年而死.當二人相會於黃泉之下,周恩來面對這位面龐清秀、性格剛強的弱女子,心能安否?
   一九七零年八月,中共九屆二中全會在廬山舉行.陳伯達受林彪指使,在會上提出設國家主席之諫,開罪了毛澤東.
   文革前,林彪在政府中任副總理兼國防部長,文革后躍為中共唯一副主席,地位在周恩來之上,自然不宜於繼任這兩個政府職位.若無國家主席,林彪便只能是沒有政府職位的白丁.
   陳伯達原是毛澤東的文膽,毛澤東著述恢宏,陳伯達功勞甚大.文革初期,陳伯達身為中央文革小組組長,紅極一時.他是「五一六通知」和「十六條」的主要參與者,還寫過一篇攪得社會秩序大亂的人民日報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權傾當朝;然而,殘酷的政治鬥爭並非這個學問家的本行,陳伯達在文革烈火中畏首畏尾,招來毛澤東的批評和江青的嘲弄,就連中央文革小組中的後起秀才如張春橋姚文元之流也不把他放在眼中.為了保全地位,陳伯達既要俯首聽命於江青,同時又拜倒於林彪夫人葉群靡下,一仆兩主.
   陳伯達在九屆二中全會上提出「憲法修改草案」,提出設立國家主席職位,並煽動頭腦簡單的工農中央委員一起鬨,其聲勢之浩大,被毛澤東於事後形容為「大有炸平廬山,停止地球轉動之勢.」
   毛澤東猝不及防,又驚又怒.陳伯達這一突然襲擊的危險性在於:他提出了由毛澤東兼任國家主席的動議,而將毛澤東的反對恭稱為「偉大的謙虛」,如果一經交付大會表決,則很有可能以多數票通過.而毛澤東的年齡、健康狀況都不允許他兼任兩主席之職,因而國家主席職位一旦設立,則非林彪莫屬.毛澤東為扭轉逆勢,重施數年前打垮劉少奇之慣技,寫出了「我的一點意見」,並指陳伯達是大大野心家,下令批陳.
   這一次,是陳伯達被推上了中共黨內鬥爭的祭壇.
   毛澤東明知陳伯達只不過是林彪的傳聲筒,卻佯作不曉,採取分化手段,先同林彪商量批判陳伯達,林彪勉強同意;到了正式批陳時,毛澤東又逼令林彪手下的五虎將發言批陳,並指他們與陳伯達同謀.
這五虎將是:總參謀長黃永勝、空軍司令員吳法憲、海軍司令員政治委員李作鵬、總後勤部部長邱會作及林彪之妻葉群.五人均為政治局委員.
   直到此時,毛澤東與林彪仍未公開反目.毛澤東對外聲稱仍然要保林彪,同時在人事安排上做了一些未雨綢繆的部署.
   不讓某一派的力量過度膨脹,而讓幾種勢力(至少是兩種無法調和的力量)互相牽制,是毛澤東一貫的統治手法.毛澤東在九屆二中全會上採取了「摻沙子」的辦法,重用非林彪派軍頭李德生和許世友,並對周恩來更加信用.
   於是,周恩來的地位在毛、林鬥爭的夾縫中得到進一步鞏固.
   林彪對毛澤東的所為心裡有數,乃暗中部署軍事政變,欲制毛澤東於死地.
   林彪之子林立果,是一位勇而無謀、少不更事的青年.他的奪權之心更甚於乃父,一九七一年春,林立果糾合一群心腹擬定一項政變計劃,代號為「五七一(武裝起義之諧音)工程紀要」.其中有如下一些段落:
   「他(指毛澤東)知道同時向所有的人進攻,那就等於自取滅亡,所以他每個時期都拉一股力量,打另一股力量,今天拉這個打那個,明天拉那個打這個.今天甜言蜜語對那些拉的人,明天就加以莫須有的罪名,置於死地.今天是他的座上客,明天就成了階下囚.」
   「從幾十年歷史看,有哪一個人開始被他捧起來,到後來被不曾被判處政治上的死刑!」
   「有那一股力量能與他共事始終?他過去的秘書,自殺的自殺,關押的關押;他為數不多的親密戰友和身邊親信,也被送進大牢,甚至連他的親生兒子也被他逼瘋.」
   「他是一個懷疑狂、虐待狂.整人的哲學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每整一個人,都是把這個人置於死地而罷休,一旦得罪就得罪到底,而且把全部壞事嫁禍於別人.截穿了說,在他手下一個個相走馬燈式垮台的人物,其實都是他的替罪羔羊.」
   林彪基於對毛澤東殘暴本性的深刻認識,決定先發制人.
   由於毛林之爭以林彪攜妻、兒搭機外逃,摔死在蒙古的戲劇性結局告終,林彪事件的內幕至今眾說紛紜.各種說法中都包含著比驚險小說還要離奇的內容.
    比較可信的說法是:一九七一年九月間,毛澤東離開北京到外地巡視,林彪集團決定在中途暗殺毛澤東,並且部署了具體的轟炸計劃和暗殺手段.
   這一次,是林彪主動走上了中共黨內鬥爭的祭壇.這是這位紅軍時期的少年將領的與眾不同之處. 「五七一工程紀要」中有「與其坐而待斃,不如破釜沉舟」這樣的句子,可以視之為林彪的心聲.
   由於一些技術上的原因,暗殺毛澤東的行動均無法進行.毛澤東在上海附近察覺蹊蹺,遂提前返回北京;林彪心虛情怯,以為政變計劃敗露,乃乘一架三叉軍用飛機飛往蒙古,結果因油盡在溫都爾汗附近墜毀.林彪葉群林立果及隨員多人均被燒死.林彪死黨於新宇周宇弛等分乘兩架軍用直升機外逃,被中共空軍追回.
   林彪之女林豆豆拒與林彪外逃,並將林家動態及時向周恩來報告,致使毛澤東得以防範並處理此事.
   -----林彪事件后,林豆豆這位大義滅親的功臣落得悲慘下場.她被秘密囚禁多年,然後被下放至河南基層.
   毫無疑問,周恩來是處理林彪事件的第一功臣,也是唯一有資格與林彪進行棉里藏針的暗鬥的人.當時,包括毛澤東在內的中共高層人物,對林彪所進行的秘密活動幾乎一無所知,因此,周恩來完全是憑著其豐富的政治閱歷和人生經驗與林彪進行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周旋.他承擔了毛澤東想做又不便去做的事情.可以想像,倘若林彪事件的最後結局是良性的而非惡性的,那麼周恩來將為彌合正副統帥之間的齟鼯而代毛澤東受過.
   一九七一年九月,林彪等暗算毛澤東的種種計劃失敗后,林彪葉群決定帶著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四大金剛南逃廣州,另立中央,以圖東山再起.
   九月十二日晚十時許,駐在北戴河的中共中央警衛部隊,從林豆豆處得悉林彪、葉群、林立果欲乘機飛往蘇俄.四大金剛預定同一時間在北京起飛.
   警衛部隊立即報告北京.
   這時,人民大會堂福建廳里,燈火通明.周恩來正在主持討論將在四屆人大會議上提交的政府工作報告草案.他尚不知一場驚天動地的事變近在眼前.
   晚十時三十分,周恩來的機要秘書走近他身旁,悄聲說:中央警衛局來電話,說有要緊情況要直接報告總理.
   周恩來拿著電話機,濃眉緊蹙.他模稜兩可地指示警衛部隊密切注意情況,隨時報告.
   隨後,周恩來打電話給空軍司令吳法憲查問: 「空軍有一架三叉飛機到了山海關機場是怎麼回事?隨飛機回去的是那些人?讓飛機馬上回來,不準帶任何人回北京.」吳法憲支支吾吾地接了電話以後,即按照林彪死黨空軍副參謀長鬍萍編造一假情況謊報周恩來,稱:那是一架剛改裝好的三叉飛機進行夜航試飛,到山海關機場后,發動機出了故障,飛機不能回來.
   周恩來命令:飛機就停在那裡不準動,修好馬上回來.
   林彪夫婦得知周恩來查問三叉飛機的事,頓時陣腳大亂.為了掩蓋南逃廣州的陰謀,葉群在晚上十一點二十二分打電話給周恩來說: 「林副主席想動一動.」
   周恩來恭敬而關切地問: 「是空中動,還是地上動?」
   「空中動.」葉群答.
   周恩來: 「你那裡是否有飛機?」
   葉群: 「沒有.」
   葉群的這一謊言露出了馬腳:當時,林彪的二五六號座機正停在山海關機場,而且幾天以前他們還調去了一架伊爾---十四.周恩來機敏地將這一情況與林豆豆的彙報聯繫在一起,嚴密注意;當然,這也不排斥另一種可能:葉群正值更年期,林豆豆情場失意,這兩個女人言語完全是一派胡言.
   山海關機場當時歸海軍管理.周恩來立即打電話給海軍政治委員李作鵬: 「停在山海關機場的二五六號專機不要動.要動的話必須有我、黃永勝、吳法憲和你四個人一起下命令才能飛行.」
   但是,李作鵬給海軍山海關機場下達的命令,卻將周恩來的指示篡改為「四個首長中一個首長指示飛才放飛.」
   這天晚上,北戴河警衛部隊報告情況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傳到北京.人民大會堂東大廳辦公室電話鈴聲不斷,周恩來進進出出無數次,關於「政府工作報告」的討論實際上處於停頓狀態.
   深夜十一點多鐘,在北戴河的林彪決定改南逃為北飛,立即飛蘇俄伊爾庫茨克,投入蘇俄懷抱.
   一九七一年九月十三日零時三十二分,林彪一家三口及隨行人員強行從山海關機場起飛.其時,由於機場奉命關閉了夜航燈,一片漆黑.
   「林副主席的座機向北飛去!」空軍司令調度指揮室報告周恩來.
   周恩來發出命令:關閉全國機場;所有飛機停飛,開動全部雷達監視天空.
   空軍司令部調度指揮室的雷達,密切跟蹤著林彪飛機的方位和飛行角度.
   周恩來告訴調度人員: 「請你向二五六號飛機發出呼叫,希望他們飛回來,不論在東郊機場或西郊機場降落,我周恩來都到機場迎接.」
   沒有回答.九月十三日一時五十分,飛機越出國境,進入蒙古,從熒光屏上消失了.
   林彪叛逃了!周恩來把電話機一摔,立即驅車前往中南海毛澤東住所報告.
   農民出身的毛澤東於震怒下口吐粗鄙之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九月十三日這一天,周恩來親自給各大軍區和二十九個省、直轄市、自治區的主要負責人打電話,向他們打了招呼,穩定人心;並隨時把情況報告給毛澤東.
   周恩來這位七十三歲的老人,連續五十幾個小時沒有休息了.九月十四日中午,當他接獲駐蒙古大使館發來的電話,得知林彪墮機死亡的消息時,高興得連聲說: 「啊!摔死了!摔死了!」
   周恩來因林彪的突然消失而成為中共第二號人物;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位置,劉少奇、林彪前後亡於此位.且看周恩來這位無人堪與其匹的大政治家如何自處!
   在這裡,有必要對周恩來打開中國大陸與美國交往的過程作一簡介:
   六十年代末,理查德.尼克松當選為美國第三十七屆總統后,美國對中國大陸的政策開始有了變化.約在一九六七年,正在準備競選的尼克松有了「美國和共產黨中國建立關係的非常重要的想法.」
   尼克松競選成功了.他有意打開與紅色中國之間的僵持局面.六十年代末中國大陸的東北和西北邊境空氣緊張,蘇俄陳兵百萬,虎視眈眈.尼克松在其所著「領導者」一書中指出: 「美國是有力量牽制蘇聯的唯一國家.所以,恢復邦交的談判桌擺好了,並非因為我們任何一方喜歡對方的哲學,而是因為保持敏感的力量平衡,對我們雙方的利益都是必不可少的.」
   一九七零年十二月十八日,毛澤東在其住所與美國老相識斯諾作了一次長談.談及尼克松,毛澤東說: 「何必那麼僵著?如果尼克松來,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當作旅行者也行,當作總統來也行.總而言之,都行.」
   毛澤東的這番話為中美關係的重大轉折定下基調.當這位至高無上的一言堂堂主發出最高指示之後, 「巴基斯坦渠道」便派上了用場.這個國家與中美兩國均保持友好關係.
   一九七一年四月,中國大陸乒乓球隊於文革后重返國際體壇,參加了在日本名古屋舉行的第三十一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
   一個純屬偶然的小事情,加快兩國恢復關係的步伐:一名美國運動員因遲到順帶搭上了中國人的汽車,雙方建立了友好的私人關係.周恩來以敏銳的外交嗅覺捕捉這一良機,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問中國大陸,從而以小球叩動大球,隔絕了二十二年的中美交往大門,就此開啟了.
   一九七一年七月,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吉辛博士通過「巴基斯坦渠道」秘密訪問北京.事後,整個世界為「尼克松總統應邀訪問北京」這條消息所震驚.
   一九七二年二月,美國總統尼克松乘坐的「七六年精神號」在北京機場降落.周恩來筆直地站在航梯旁,迎接踏上中國國土的第一位美國總統.
   二月二十八日,中美聯合公報於上海簽署.這是國際關係史上的一個獨特的文件,是彼此相爭和互相讓步的結果.國際社會出現了中國大陸、蘇俄和美國的三角關係,這個三角關係的平衡與穩定影響著整個世界.
   周恩來作為中國大陸外交政策的參與決策者和執行人,理所當然地為舉世所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