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裡周圍不少親朋好友都回國了,有一好友甚至說,「再不回國透透氣,就要瘋掉了,出國以後才發現自己是那樣的想念故土!」每次她絮絮叨叨的和我述說,我都是沉默的那一個。說真的,我出國至今,幾乎就沒有特別的想念過故國故土。也許是家鄉拆遷后,那些曾經的記憶和感情都隨著城市日新月異的變化越來越單薄和蒼白的緣故。或者是我自己情感太淺淡,所以他們(她們)對故國一往深情時,我只是微笑以對。
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夢到了兒時的夏天,那個已經被拆沒有了的家,那箇舊式庭院,那個我以為我不會想念的家園······
在夢裡,我推開那扇依稀熟悉的木門,應該有午後的陽光從樹葉和樹葉的間隙安靜的流下,斑斑點點的鋪滿淺黃色石板地面,一路走過,前面轉彎處有那種灰白色古樸的石磚砌成的月洞門,門裡情景熟悉美好一如當初!
姜褐色有點發亮的粗憨圓竹小靠椅上搭著一件慵懶的碎花小布衣,淡淡紫羅蘭色渲染的布衣,是母親一針一線裁製出來的,穿在身上吸汗涼爽又漂亮。竹椅下一隻毛色雪白的肥貓正在悠然自得的酣睡,我想在它的夢裡應該有我溫暖的懷抱和輕輕巧巧的撫摸吧!
兩三塊灰黑色剔透的太湖石隨意的堆成桌子,上面有昨夜雨急風驟吹落的三兩朵花瓣,有剝了幾顆蓮子的青蓮蓬,那些青黃相間的蓮子就這樣滾動在光滑的石桌面上。桌上半透明靈動的磨砂玻璃金魚缸裡面,幾尾紅黑交錯的金魚靈動的游來游去,也許在等待那個遠走他鄉的主人回來呢!
庭院里那個歲月滄桑的釉下青花大花缽里養著影影綽綽的一大蓬荷,碩大但是已經有些微泛黃的荷葉極其熱鬧的在庭院間翻過來卷過去。白嫩的荷花開得十分肥碩,大片花瓣裂開粉嘟嘟如嬰孩的臉,空氣中流動著特有的清遠氣味,隨著午後的陽光瀰漫開來。
如同毫無徵兆的入夢,醒來也是剎那,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悵然,讓我有點淚意涌動,夢裡一切清晰到不用去想,記憶就翻滾而上,每一個轉角每一個我以為早就忘記的細節,都在夢裡清晰可辨的一一呈現出來,毫髮無差。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夏天;
只是再也沒有了,那個承載兒時記憶的家院。
或許只有在夢裡,故土家園依舊如初,依舊那樣淡然的存在,依舊是如此的令人喜悅和滿足。
鋪紙握筆,滿腹無可言說的情感化成長長短短的線條,畫下夢裡留戀的地方,那裡的荷花也應該開始含苞、綻放或者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