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我正在美院上學,人體寫生是必修課。還記得那時候剛開始上課不久總是有外系同學神神秘秘的問我上課感受。因為那時候還沒有網路,女人或者男人裸體的樣子相對比較少見,圖書館里幾本從國外進口的人體攝影畫冊也是被圖書館阿姨牢牢把守著,輕易是借不到滴。而對於正處在青春荷爾蒙超標的學生來說,可以直面脫光的女人或者男人這個話題簡直是太值得關注了。
還記得第一堂人體寫生課是畫男人體。老師早一天就公布了人體課必須遵守的各項紀律——包括不得遲到,不得帶非本班學生入教室,上課時候不得輕易離開教室,還有必須尊重模特等等很繁瑣的規定。因為人體課是在特定的教室上滴,所以早一天同學們就圍著中間的模特兒台排好位置。那時候全班十二人,女生只有三個,記憶最深刻的就是第一天上人體課居然沒人遲到,都規規矩矩的站在自己的畫架傍安靜的等待老師和模特過來。
第一次寫生的男模特具體多少歲已經記不太清楚,大概也就是在25歲到35歲之間,身材不瘦也不算胖,個子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到了教室以後先去教室角落裡的小更衣室裡面把衣服都脫了,然後披一件浴袍站到模特兒台上聽老師講解他需要擺出來的動作。因為是第一堂課,所以動作不算太難,就是比較休閑樣子的站立姿勢。老師講解好動作,男模特就很淡定的把浴袍脫下,輕輕舒展一下身體,就很專業的擺好動作。
課堂上很安靜,只有鉛筆畫在紙上「刷、刷、刷」的聲音。看著大部分同學都很認真的進入狀態,只有我很悲催的站在那裡怎麼下筆都是彆扭的不在狀態。同學們呀,我居然抽中了一個正對著男模特屁股的角度,沒有胸肌沒有腹肌,啥都沒有,只有微微有點馱的後背,還有就是長滿了疙瘩豆的屁股。因為模特是站在大約有五十厘米高的模特台上,所以我整整一個上午三堂課,就只能略微仰視著那個長滿疙瘩豆的屁股無限悲憤。更因為模特和我們只有一米左右的距離,所以那些屁股上的疙瘩豆簡直是清晰可辨。那時候呀,我少女的心呀,真正是被打擊到不行。原本還以為男人體就算不像大衛那樣標準,起碼也來個差不離的,沒想到第一次面對著脫光的男人居然是這樣尷尬的開始。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同班同學周維問我畫得怎麼樣時,我忍不住就輕聲的抱怨:「對著那樣欠缺美感的屁股真是一點畫畫的慾望都沒有!」沒想到周維的牢騷比我更多:「我才慘呢!我在模特正對面,其他地方結構還好把握,就是下面那個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團,啥結構都看不清楚,畫也畫不出來,男人這東西長得也太不整體了,既沒藝術性又沒美感!」周維是典型的東北姑娘,心直口快嗓門大,她這一嚷嚷,我就感覺食堂裡面一下安靜了許多,周圍好多男同學的臉色都有點可疑的發青,有些男同學大概是想要笑又難為情的憋著,貌似臉都有點憋得變形了。那一刻我也傻了,只能埋頭苦吃,裝作很淡定的樣子。
不過「男人長得真是不整體」這句話倒是在美院中流行了蠻長一段時間,現在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會心一笑,那段青春無憂的時光真好玩。

圖片來自網路,但是我們的人體寫生課也差不多這個樣子,只是模特的動作不一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