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這幾天「反送中」的運動聲勢浩大,世界各地都聽得到回聲。
香港的民眾大多數不認同大陸的政府,哪怕是形式上的,從上到下,這已經變成了草根和精英階層的共識,已經沒有再為此爭論不休的必要了。輿情壓倒多數地指向北方。這是令人驚訝的。要知道即便是在港英當局的時代,左和右, 親中和親英的勢力雖有強弱之分,但是雙方還是能夠鳴鼓而攻之,公開叫板,用不著藏藏掖掖的,偷運私貨。現在你試試看,只要你在香港敢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保證你的名聲掃地。
大家知道,82年中英聯合聲明發表后,1997年7月成了香港回歸的大限。這導致大批港人移居加拿大,澳洲,英美等地,逃之夭夭,唯恐避之不及。 怕的就是大陸政府把他們一以貫之的專制統治,加之於港人,誰都不想那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再臨到自己的頭上, 三十六計,走為上。其實現在稱之為香港人的,很多都是上個世紀動亂年代從大陸跑過去的,對大陸有著痛苦的記憶,往事不堪回首, 按大陸的行話來說,誰也不想再吃二茬苦,受二茬罪。
然而八十年代剛簽協議那個時候,大家雖有恐懼,但畢竟在當時還只是一種可能,一種未來才會發生的事,不至於馬上影響香港人的生活和生存。於是能走的走了;不能走的,繼續原地討生活。那時香港是港英當局在治理,華人在那個環境中也有不平等,洋人至上的種種抱怨。於是有一部分人,往來於港陸之間,以求得政治上,經濟上的支持和同情,作為交換,這些人在香港為大陸也做些事情作為回報,兩廂得益,各取所需,港英當局睜隻眼, 閉隻眼,倒也相安無事。
誠然,在港英當局的治下,肯定有些人活得不是那麼開心,利益得不到輸送, 上達的途徑不是那麼暢通,雨露均沾的時候不像別人那麼多, 但那只是機會多和少的問題,而不是有或沒有的問題。一句話,生存權是有的,基本的人權和財產是有保障的;發展權只是多或者少的問題。大陸一直強調穩定壓倒一切,可就是穩定不下來,從來都是動蕩不堪的;相較於川普總統的推特治國,大陸則從來都是口號治國,標語治國,缺什麼喊什麼,喊什麼缺什麼。 在香港,從不提這樣那樣的口號,但穩定還真是做得不錯,一直沒有什麼瞎折騰。不管是太平天國/小刀會時期,還是一,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直到49年大陸政權更迭,1960年代的大飢荒,文化大革命全國大亂,再后就是八九六四后的黃雀行動,香港一直為那些逃難的,那些面臨著死亡威脅的人打開了一扇窄窄的求生之門。想當年,全國山河一片紅,在革命的怒火幾乎燃遍全國,也要殃及香港之時,這個彈丸之地,面臨著驚濤駭浪,卻也能迎風挺立,並張開雙臂,接納,呵護著南逃之人,成了避風的港灣,驚弓之鳥們的暫避歇息之地。
由於當時大陸極端閉塞,又被西方禁運封鎖,與世界隔離。 是這個自由之港,維持了大陸與外面世界的一線聯繫,讓兩邊暗通款曲,互通有無,自己從中穿針引線,順便收點紅娘訂金,一時間搞得風生水起,市面非常繁榮。
鄧小平上台後,搞起了改革開放,緊鄰著香港,辦起了深圳經濟特區,那些人稱為」毛腳女婿「的港仔,不僅給丈母娘拎來了彩電冰箱收錄機,還帶來了一疊疊的鞋帽箱包,塑料玩具,水貨電器的訂單,辦起了一片片的三來一補的加工廠房,給赤貧的鄉村帶來了勃勃生機,把世代培土的農人變成了流水線上的工人。就這樣,三四十年後深圳這個漁村在世人親眼見證下,變成了一個巨無霸的城市,一個名符其實的高科技製造中心(有山寨嫌疑)。你可以想象,香港和香港人在這一波改革大潮中,客觀上起到了何等重要的作用!這裡面當然有赤裸裸的血腥和不人道,也充滿了欺詐和剝削,但是進步同樣是勿容置疑的。要不然,當年中國政府從南到北一共搞了那些個沿海經濟特區和沿海開放城市,個個都是得天獨厚的地方,可是除了深圳做得好之外,還有哪一個篾條穿豆腐,能夠提得起來的?以我看來,之所以這些地方無所作為,蓋因地理上離香港太遠,更沒有與香港人千絲萬縷的聯繫,信息都交流不起來,怎麼能做到反應迅速,快捷,靈活,機動, 以對應外部世界瞬息萬變的需求?
據我的觀察,這剩下的那些沿海經濟特區和城市,哪怕有些離台灣很近,也無濟於事。其辦得好壞的程度,跟它們與香港的直線距離的平方成反比,深圳最近,辦得最好,珠海次之,有那麼點點意思,其它的,離得越遠,辦得越差,最遠的,跟是不是特區和開放城市,好像沒什麼關係似的。其原因在於,香港當時八面來風,是信息風暴的風眼和中心,是當時大陸窺視外部世界的潮流走向,感受世界發展大勢,把住時代脈搏唯一的窗口, 沒有之一。這南風窗的窗口就那麼大,離它遠了,就看不清楚,就會成無頭蒼蠅。有時等你看清楚了,響應時間又變成了關鍵因素,這響應時間隨距離而指數衰減。正因為如此,第一桶金就這樣被香港人和深圳人聯手一起挖到了。當然「港督」 (並不傻的喲)們拿走了大頭。
晚年的鄧小平腦袋不是太清楚了,開始說胡話,後悔當年沒有把上海列為沿海經濟特區之一,說是他最大的失誤。其意思就是,他隨便撒了一把種子,到頭來結了深圳這麼一個大瓜,又後悔當年為什麼沒有多撒點種子,再接個大瓜。他這麼說,不外乎是為了討個口彩,尋上海人的開心。要真那麼搞了,以我看來,很大可能不會成功。可能上海人堅決不同意這種說法,認為舊時代那辰光, 爺爺那輩,香港跟上海比,香港就是個扁擔挑著籮筐,籮筐里雞鳴鴨叫的鄉場,上海才是那珠光寶氣的巴黎。殊不知此一時彼一時也!英雄莫話當年勇,解放三十年來,在黨的親切關懷和粗暴蹂躪下,始終被一代代左王們左摟右抱,八十年代初的上海就像一個人老珠黃的半老徐娘,曾經技壓群芳,獨佔花魁,可歲月不饒人,一張退了色的壓在箱子底下的陳年老照片而已, 不復當年啊。當下挺立潮頭的,早就換成了香江淺水灣, 深水灣戲水的比基尼女郎和半山豪宅里的富商了。抱歉,我在這裡實話實說,不帶褻瀆。
且不說上海在那時是計劃經濟的大本營,陳雲等保守勢力的心頭肉,禁臠,一點動不得,要是鄧陳雙方為這捏起架來,那什麼都搞不成;1988年趙紫陽價格闖關,就是由於有這些保守大佬們從中搗亂,才殺羽而歸的。陳雲早就說了,上海不能亂,意思就是你鄧小平找個深圳那樣的小漁村,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去折騰,我是絕對看都不去看的,大不了,搞得一塌糊塗,也無所謂。因此可以這麼說,鄧小平也算一個闖大運之人,隨便在南海那邊畫了一個圈,就圈出來一片熱土,人都隨他的手勢起舞。不能不說這是神來之筆。上海在當時,沒有天時地利人和,南風不度,曾經很靈光的腦筋早已僵化,怎麼搞得起來?
另一方面,當時深圳那邊的人真的是低到了塵土裡去了,除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就是浮萍一樣飄來飄去, 前來淘金的外來打工者,沒有任何的討價還價的本錢,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出路,一切從產業鏈的最低端做起,經歷了慘痛的失敗和付出,步履蹣姍,才掙扎著走到現在這樣的地步的。他們走出來的軌跡,屬於那種硬著頭皮,義無反顧,回頭就死的不歸之路,屬於那種雞鳴狗盜,開疆闢土,勇往直前的卑賤者之路, 抄襲者之路, 創業者之路。沒有道德,也無底線,任何猶豫,任何瞻前顧後,都是失敗的代名詞。深圳的路是從無所不包,無奇不有的巨型山寨市場華強北,走到今天的華為和騰訊,大江這樣的企業的路。好與不好,各人有各人的判斷。
如果說深圳和香港是近鄰,一根藤上的兩個大瓜, 那麼種過莊稼的人都知道,瓜結得太多,靠的太近,有些瓜就要」氣「死的。香港這些年看著深圳這個小兄弟魔術般地長大,一眨眼成了一尊門神,開始在一個鍋里搶飯吃。真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此消彼長,雙方的關係在慢慢地發生變化。咫尺之間,兩者上演了一部現實版的雙城記。
九七回歸以後,港人的認同感並沒有增進,香港和大陸只能說是漸行漸遠。可以說,港人愈來愈沒有歸屬感。甚至連回歸前港英時代那點長江長城,黃山黃河的山河意識都沒有了。
港人很疑惑,中央政府的所作所為,難道這就是那個號稱對香港有絕對管轄權和主權的主人嗎?
為什麼那些南來的表叔們在理念上,認知上,行為上跟我們不一樣,他們像潮水一般湧來,衝擊著我們的百貨市場,我們的日常生活,我們的一切,好像他們才是這裡的主人, 而我們則成了過客。
那些在大陸有權有勢的人物,大量移民香港,狂炒房地產,擾亂金融市場,干涉原來行之有效的立法司法執法制度,有點」直把它鄉變故鄉「的感覺。
中央政府掌握每星期多少大陸人移民香港的指標,二十年來,從不間斷,從不歇息地為香港輸入新鮮血液。
香港人口從1997年的五百多萬增加到了2017年的七百多萬!短短二十年,竟增加了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人!
可以想見,在這塊彈丸之地,早已是人滿為患。這些新來的人造成了房屋的緊缺,居住條件急劇惡化。白領相公和麗人,窮其一生的奮鬥努力,可能也不能買下一個遮風擋雨的屋檐!難道我們只能棲身膠囊旅館,鐘點房, 做一輩子七十二家房客?
很自然地,他們變得憤恨,變得不平。覺得未來沒有前途,沒有光明,只有灰暗和凋零。
他們要問,五十年不變的承諾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手就這麼癢,情不自禁地要去干涉,去扭曲一個發展得好好的香港?
你如果把自己已經巨大無比的國家那攤子事管好就行了,為什麼非要不請自來,插手香港事務?
我以為,這就是「返送中」的星星之火燃成大火的原因。
希望「送中」不致成為「送終」! 「反送中」就是不想把香港的前途葬送!
不知想過這樣的問題沒有?
家大了,真好嗎?四世同堂,妻妾成群,兒孫繞膝,就是好嗎?現代家庭是這樣的嗎?均貧富好嗎?
一母生九子,連母十個樣。家大了,不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各人自治,分開過, 難道不行? 不這樣就是欺師滅祖,大逆不道嗎?
全人類都結成一個國家,因為他們都是來自於始祖,算一個大家庭,這樣就好嗎? 如是,為什麼現代社會沒有發展成那樣,而是變出來這麼多國家和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