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題目可能已經被好些人討論過了。每到大選季節,大家都在觀望,看各族群主要的政治傾向,要選哪個黨,讓誰做他們的代言人。
猶太人在美國大約有六七百萬,美國是猶太人在世界上聚居的最多的地方,甚至超過以色列國本身的猶太裔人口數量。
說起猶太人,大抵給人一種凡屬其類,莫不聰慧,莫不富裕的錯覺。儘管這錯覺太膚淺,太離譜,但流毒深廣,成見在人的下意識里已經種下了,猶太人控制的新聞媒體做得比中宣部要卓有成效得多。的確,以我居住過的丹佛或者亞特蘭大為例,那些高尚社區,大都是猶太人扎堆的地方。像在紐約,洛杉磯,芝加哥這樣的大地方,摩根,默多克,布隆伯格,雷曼兄弟,華納兄弟這樣的億萬富翁並不鮮見。福布斯雜誌前幾年評出前40名美國富豪中有21名是猶太人。佔美國總人口僅3%的猶太人,據說控制著70%以上的美國財富。總之猶太人在美國經濟,政治,金融,外交,學術,新聞各個方面都有極大的影響。是人都不敢小覷的。
要說共和黨代表財富,代表金融寡頭,主張降低收入所得稅,崇尚個人奮鬥的價值觀,保護私有財產的不可侵犯,幾十年如一日,堅定地支持以色列國的每一項要求,那麼這裡的猶太人於情於理都應站在GOP一邊; 方方面面考慮,都應投共和黨候選人的票,整個猶太社區都應毫不疑問地成為川普的票倉。
可是,事實剛好相反,據各方調查,猶太人的政治傾向似乎與民主黨所倡導的理念更為相近,對民主黨的候選人更有認同感,令人大跌眼鏡。長期以來,有近80%的猶太選民投了民主黨候選人的票!
為什麼?是什麼促使這些達人,富人,既得利益者,社會名流,崇尚個人奮鬥者,對自己的故土有著數千年不滅的復國願望的猶太人,轉身背對更能代表他們族群利益的GOP,而與那些號稱代表底層人民的民主黨人為伍?這種違背常規,跨界吃草的行為到底因何而起?
民主黨標榜的是些什麼理念,所要代表的是些什麼人?從這幾天的2016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的熱鬧勁可以一見端倪。以我看來,民主黨標榜的理念是自由散漫,無政府主義,福利社會,個體選擇的多樣化,獨特意志的神聖化,性開放,和平主義,環境保護主義,同情弱勢,強調平等,主張削富濟貧,試圖尋找尖銳矛盾中的一種妥協和平衡。聚集在這些大旗之下的大都是一些底層勞動人民,低收入者,弱勢群體,少數民族,有色人種,吃福利的人,綠色和平組織,反戰主義者,環境保護主義者,無家可歸的人,同性戀者,主張大麻合法化者,反正你能想到的五花八門的各色人等。
想象那些華爾街的金融大鱷,那些衣冠楚楚的大律師,那些愛潔成癖的外科大夫,那些富甲天下的博物館捐贈者和文物收藏家,怎麼能與這樣一群販夫走卒,操車賣漿,成天無所事事,庸庸碌碌之輩成為一條戰壕的戰友?
但這就是現實。我們所能做的不外乎是尋找一個牽強附會的解釋。對於這個問題,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從小我們就被教育,說是存在決定意識,有因必有果。儘管這說法現在想來偏執極端,可不這樣還真有點彆扭。為什麼猶太人作為一個整體會這樣南轅北轍,指東打西啦?
有人說,之所以猶太人支持民主黨左傾的政策,主要是因為猶太人普遍受教育程度高,屬於知識分子。知識分子脫離現實,不貼近生活,一天胡思亂想,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物質上既要佔有,精神上又要清高,屬於雙重人格的那種。中共早期大量出生於富有官僚家庭,搞工農革命的知識分子領導人就是例子。這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但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要知道,GOP所代表的富有階層或者說廣大的中產,所受的教育可能比民主黨所代表的一般大眾要高得多。難道說,受到良好教育的他們全部也要站到民主黨的旗子下面去?那樣的話,哪裡還有兩黨,乾脆一黨算了。受教育程度高的人喜歡悲天憐人,超然物外,普渡眾生不錯,但一定就支持與自身利益背道而馳的左傾?不見得。
其實美國的政治選舉,至少在我看來,不是人所想象的那麼較真。相對而言,反倒顯得有點兒戲。到了選舉年,有時一時興至,覺得這個候選人不錯,決定到時投他一票。而去投票的路上,聽了一則消息,轉而對另一個有了好感,把票投給了後者,轉眼間,自己真的就翻來覆去了。這也說明很多人並沒有對候選人有明晰的認知,不能決定一個當選的人是否真能為自己的切身利益帶來正面的影響。我認為,民主的投票制,就是一人一票,有時就像讓每人拋一枚硬幣,這造成了選舉結果的隨機性。這種隨機性,部分產生於選民認知上的高低不等,使得他們就像空氣中作熱運動的分子,在方向上的選擇顯得雜亂無章,造成了各向同性的結果。一方面,候選人為了得到這些雜亂無章的盲票,不時引導選民,像牽引著瞎子去摸大象一樣。而且,只要施加那麼一點點的外力,選民情感上的天平就會傾斜,選票就會像一個大而淺的盛滿水的平盤傾斜地流向一個方向。這就是為什麼像柯林頓,肯尼迪這樣的年輕男士成了家庭主婦的偶像,最終是她們把這些男人送進了白宮,同時也把他們帶到了主婦客廳里的電視上,陪著她們打發時間。另一方面,選民們聽了幾次侯選人的夸夸其談的辯論后,就像碰上了知音,於是像患上了強迫症一樣,強迫自己去認同一個候選人的主張,並跟自己的眼前利益牽扯上關係。比如說,候選人能為我減稅,能給我增加福利,這一票非他莫屬了。我在此想說的是,你跟他們是交淺言深,才跟這些苦口婆心,聲淚俱下的政治騙子打過幾天交道,最好還是走著瞧!
我認為,猶太選民以絕大多數的比例長期投向民主黨,這已經不是一種隨機的行為,而是一種宏觀的共識,是跟猶太人對他們在美國這個多族群社會中長治久安的定位有關係。眾所周知,猶太人在世界各地顛沛流離幾千年,所到之處,多有被人欺凌和屠殺的慘痛經歷。每次所居住國一有自然和人為的災難,佔壓倒多數的當地人會把他們當成替罪羊,驅逐,掠奪和屠戮就成了加害於他們的常見的方式,儘管他們擁有如此多的財富。仍舊難逃脫此種宿命。這一點,跟在南洋的華人有些相像。奇怪的是,這猶太人即便到處飄泊上千年,但仍舊抱團成族。他們的穿戴,習俗,和宗教信仰,無一不是在宣稱他們這個民族的獨特存在。他們不想融入,只想介入(不像其他一些族群中的精英,一天到晚,都在想著融入,可就像按不下去的皮球老在水上浮著),就是和而不同。而其他來自歐陸的族群,不管是英人,法人,德人,還是斯堪迪納維亞人,到美國后相互間不再著意宣示他們的不同,而有意表示他們的共同,就是求同存異,因此他們形成了這個移民國家的新的主流,一個雜化而成的族群,統稱美國白人。當然猶太人在其他弱勢群體的心裡,可能也是白人,也是主流社會,也是宰割他人的人。承蒙抬舉,猶太人除了享受這些不交稅的高高在上之外,仍舊把自己定位為受到歧視,需要社會保護和自我保護的少數民族。
從百年來美國以黑人為主體的民權運動的發生髮展和變化看,非裔是主力,地位也得到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個有黑人血統的後代終於成了這個移民國家的總統。這在一百年前,甚至五十年前,是難以想象的。其他民族,包括弱勢的華人,莫不從中也分得了一勺,就像等著獅子吃剩的獵物的鬣狗一樣,說白了,就是沾光。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當然這隻對少數民族而言。要知道所有這些重分蛋糕的好處,是從主流社會,也就是從仍占絕大多數的白人群體那裡划拉出來的。白人至上主義者是絕不會高興的。要知道,即便上世紀初二三十年代時,像歐洲其他國家一樣,在美國的猶太人也不能算是社會的主流。這兒一樣有很多限制猶太人發展的有形無形的圍牆和天花板,比如說那時的好學校對猶太人的比例就跟現在對華人的限制一樣。沒有其他出路的人只有靠讀書才能上達,因此好學校總是擠滿了想跳龍門的鯉魚,儘管那時候他們並不是哈佛耶魯想要的錦鯉。歐洲來的移民對猶太人的歷史性的偏見不可謂不強,有意識的打壓不可避免。這裡的猶太人和其他少數民族一樣,事實上時不時都能感到吹來的寒冷的氣流的。
猶太人已經深深懂得,僅僅擁有傲人的財富,在經濟和金融方面具有重大影響還是不夠的。當權者代表著主流社會,而主流社會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才應是財富的擁有者,只有他們才配享受高尚的生活。而猶太人作為一個階層,是在與白人主流社會的精英爭奪同樣的位置和財富,以確定自己在經濟領域的支配地位。發生衝突是不可避免的。主流社會的上層隨時能夠動用公權力並以大多數人的民意,剝奪他們所有的財富,並把人全部投到集中營去。幾千年的慘痛歷史對他們來說是太深刻了。這種悲劇過上幾十年上百年就會重演一次。因此他們不得不亡命天涯,到處流離。但自從民權運動上世紀中葉在美國得到突破性發展以後,這裡的少數民族的政治權利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並有了法律的保障。這使得以往那種周而復始的對猶太人慘無人道的驅逐和剝奪在美國發生的可能性已大大的降低。猶太人發現這些新近獲得的政治權力提供了經濟和安全方面的法律保障,他們把這種政治上的擁有看得跟擁有財富一樣重要。這是以黑人為主體的少數民族與占絕大多數的白人主流社會的曠日持久的,不屈不撓的抗爭所得來的。在這抗爭過程中,猶太人並沒有站在示威遊行的隊伍裡面去搖旗吶喊,但他們也沒有完全坐享其成。我個人認為,六七十年代的民權,反戰和性解放運動等等,猶太人控制的雜誌,電視,報紙毫無疑問起了很大的推波助瀾的作用。沒有這些少數族裔的努力奮鬥,白人主流社會是不會對過去的一切有任何實質性的懺悔,並從他們實際得到的利益上後退半步的(一個例子:華人要求美國政府正式,公開對華裔歷史上所受到的非人對待和排華法案做出道歉,至今仍無結果)。我個人認為,這是猶太人為什麼要與其他少數族裔站在一起投民主黨的票的重要原因。
民權運動的發展,給人們一個啟示,那就是,公正和平等不是放在那裡讓人隨便予取予求的。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一切都要爭取才能得來。道理就是這麼簡單。感謝六七十年代的平權運動,使他們感到任何有利於少數民族的良好大環境,客觀上都是有利於猶太人的生存的,不管這會帶來什麼樣的弊病。而選總統這樣大局攸關的政治事件,當然需要從長計較,從大處著眼,避免鼠目寸光。而猶太人最擅長這種選擇。
或許他們發現,只有跟這群非裔,西裔和其他少數族裔在一起,巧妙地利用主流社會所宣楊的民主,自由,平等的價值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這些東西去封住那些紅脖子的嘴,困住他們的手腳,卸掉他們的刀槍,讓原本只有白人和上等人才能享受的民主自由公平合理的權利也應用到少數民族和弱勢群體的身上,通過各個領域的平權,抵抗住佔壓倒多數的保守的白人勢力魯莽的碾壓,並選擇性地支持白人社會中的那群思想浪漫,平等思想嚴重的民主黨人,這樣猶太人才有政治上的生存空間,自身的安危才有保障。這就是美國正在上演的現實政治。既令人擔憂,又令人無可奈何,不得不為之。
儘管這些少數民族與猶太人在每一方面是那麼不同,而且這種支持會導致民主黨順利推進他們的那些左的鼓勵吃福利,養懶人,討好普羅大眾的政策,會讓一些極端的現象合法化,像男女同廁,吸大麻,同性婚姻,等等。這有可能造成美國發展的前景堪憂,爆發南非那樣的經濟政治沙漠化的危機,動搖美國成為一個偉大國家的基石。所有這些都是與美國猶太人的利益和信仰不相容的。但是慢慢發生和馬上發生有區別,就像癌症病人做化療,做了慢慢死,不做馬上死。這時間上的掌握和利與弊的權衡,對他們性命攸關。只能做到兩害取其輕。一方面,猶太人所著眼的niche market與這些少數民族沒有cross over,並在經濟上不形成直接競爭的關係。另一方面,他們最擅長於聚斂財富,不怕眾人要吃福利,享懶福,這隻能刺激猶太人更努力掙錢,倒霉的只是那些白人中產階級。一句話,就是揚長避短。我認為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要把雞蛋放在民主黨這個籃子里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