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婦

                 小 媳 婦  10-1-2013

小媳婦的定義難以解說，她可以是『兒子的妻子』﹑『小兒子的妻子』、也可以是個『弟弟的太太或是家族中輩分較小的親戚的妻子』、也可以是個 『楚楚動人的小女人』、也可以是個『終日在廚房裡忙得喘不過氣來的淚汪汪的女人』、也可以是個『童養媳』、也可以是古時候的『妾』﹑『古時候小家婦女在富貴的長者面前謙稱自己是小媳婦』﹑今世的『小老婆』、甚至有人調侃『沒有主見，優柔寡斷的男人』是小媳婦。。。眾說紛紜。

先夫隻身在台，我沒有婆家與親戚。因此『小媳婦』我沾不上邊；娘家只有一兄一姐，且我長年在國外，終日在廚房裡忙得喘不過氣來的『小媳婦』還是輪不到我。最近因為要賣房子而裝修房子，我的中介替我從法拉盛找來師徒一行三人，據說每天來回八、九十哩路，需要三個小時，汽油費約20多美元，過橋費13美元。康寧心生惻隱，允許他們在我家的地毯上打地鋪 （ 房客搬出去之後，趁著屋空了，把地毯換成木地板），還答應提供每日三餐，三天共八餐（第一天的早餐在他們自己家用過了才出門）。 我既然答應了供應飯食，就得規規矩矩的做飯。

他們開工的前一天，我買菜就用了平常周購賬單的三倍。超市的收銀小姐（熟悉又親切）問：「大請客？」我說：「明天起有三個工人要住在我家裝修三天」。她說：「吃飯又不關你的事」，我說：「替他們省錢、省時間」。她說：「那就買我們的便當，省錢、省事又方便 」。我回答：「那不好。將心比心，我自己都不吃你們的便當，怎麼可以用來招待他們呢？你們的菜有沒有洗過？有沒有洗乾淨？有沒有用小蘇打粉處理農藥？你們的油是什麼油？？？你們的口味比較重，又油又鹹的，對身體不好。」她和我很熟，因此我就說得多了一點，但絕對是心平氣和的說說笑笑的語氣。她對我有了新的認識，更加客氣了。

話說開工第一天的午餐，我做了拿手的炒米粉，蘿蔔排骨湯，滷蛋海帶豆乾。三人都是東北人，老闆與一位瀋陽助手都吃得津津有味，但另一位吉林助手吃了幾口炒米粉便說他有牙痛的問題，不方便吃了。幸好我前一天就烤好了兩個核桃蛋糕，他吃著蛋糕，舀了兩碗的排骨湯，我相信他應該不餓了。他們離席之後，我先收拾杯盤，再用午餐，把殘羹剩餚解決了。然後一邊刷洗鍋碗瓢盆，一邊檢討。他們都是北方人，裝修工程經常在外，吃的多半是外賣的便當，沒有太多的選擇。但那人就是吃不慣南方的食物（如米粉），卻又不便直說，於是以牙疼為借口。我得多費腦筋，思考煮些什麼食物也讓他樂於享用。 一轉眼已經是下午三點鐘。我急忙上樓小睡片刻， 三點半鐘我又回到廚房。提供水果當點心。接著又開始準備晚餐了。六點準時開飯，白米飯（特地為他們買的白米，我已經煮了17年的雜糧），紅燒肉，兩道蔬菜，一道色拉，西紅柿蛋花湯。結果除了紅燒肉外，其餘的都見盤底。這又給了我一些信息，常年吃外賣，已經吃怕了紅燒肉、滷蛋。很好！剩下的兩天我知道如何安排了。為了準備第二天的早餐，我在廚房裡磨蹭到午夜12點才就寢。第二天清晨06:30 就下廚房打豆漿，07:30早餐已經上桌。老闆也下樓來了，但兩個助手尚未起床，老闆只好到外面去走走，等著他們一起用早餐，原來老闆也不是好當的。08:00 全部人都到齊了，用完早餐他們動工了。我也餵養自己，然後又是午餐的開始。從09:30 一站就是兩個半小時，12:00 準時開飯。自家做的韭菜盒子，3〞x 6〞是大了點兒，由於新鮮到味，那牙疼的人也可以解決三個，可見我的炊事有進步。我用完午餐收拾膳后又是午後3點。半小時的午休過後，我下樓來了。提供水果點心，緊接著又開始準備晚餐了。五菜一湯，有熱食，涼拌，有葷，有素，五顏六色，令人垂涎，除了清蒸的鮭魚（口味較淡 ）還有些許剩餘外，幾乎又是個個盤底朝天。雖然我又是解決殘羹剩餚的份兒。但我暗自竊喜，『你們都是我的白老鼠，讓我練習烹飪功夫』。 三天共八餐，餐餐變換，早中晚餐不同，主副食不同，葷素不同，冷熱食不同，羹湯不同，水果點心不同。這三天對我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經歷。

 初婚之始，先夫常調侃我 – 命好，不必經歷『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未諳姑之性，先請小姑嘗』 的『小媳婦』的歷練。我回應「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未諳夫之性，先就自己嘗」。這一生從沒有過連著三天都規規矩矩地在廚房裡做飯，每天耗費十五個小時在為三個裝修的師徒計劃與準備飯食。雖然是其累無比，但每餐總有一位瀋陽的弟兄笑眯眯地，很感恩地說：「謝謝大姐」。

第三天晚飯後，與老闆結清賬目，送走他們，已經是21:30。從第一天的早上08:00開始到第三天的晚上21:30，總共是六十一個半小時，我的神經綳得緊緊的，隨時都很緊張。我沒有把他們當工人，而是把他們當嘉賓。深怕桌上的食物色香味不完全。我全時間在廚房裡，而從沒有瞧一眼他們的工作。我應當監工的，而我卻忘了我的身份（僱主）與職責，一味殷勤地服侍他們。

完工後的第三天起，他們的功夫開始接受考驗了，進門的玄關處，有了大的瑕疵。雖然他們遠在紐約的法拉盛，我一通電話打過去，老闆毫不猶豫地約了時間就帶那瀋陽助手過來了。於是我又犯了毛病，又是殷勤地做中飯招待他們。老闆不是精緻細膩的人，我跟他說：「這裡有問題，那裡也有問題。。。。」他總說「沒事兒！沒事兒！」，我說：「的確是有事兒啊！」 他們前後共來了五次。不只是老闆本人一再地說：「就是因為妳把我們當家人接待，我們不回來修理好實在過意不去。但是你知道來這兒一趟的開銷相當大。。。」。他每次都帶一個不同的助手回來修理，而我總是重蹈覆轍，殷勤地做中飯招待他們。每個助手都說同樣的話「妳是唯一把工人當家人看待的。。。」第五次回來時，我學聰明了。不再忙著做飯，我該監工，我得學習。萬一再有瑕疵，『小媳婦』也可以走出廚房，捲起袖子拿起鎯頭來充當一下裝修工。於是我告訴他們今天不開伙了，請他們上館子，好讓他們安心 - 今天還是有午餐招待的。皆大歡喜。

沒想到一周之後，朋友從外州來電詢問如何安裝木地板，我這『小媳婦』竟然可以野人獻曝，將一周前所見習的向朋友解說一番，所謂『江湖一點訣，說穿了不值三文錢』。友人天資聰敏，一點即通，事半功倍，順利完工。『小媳婦』我不敢居功，但能學以致用總是值得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