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實驗室做試驗,只要有時間,楊小靜就看書,從「生物實驗指南」到「生物學原理」,她什麼都看,能懂多少算多少。她是書香門弟出生,知道如果「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是很難做到最好的,所以很努力地去學些理論知識,要求自己至少知道一個大概。她有不懂的地方就去問鄭衛,有鄭衛這樣的家庭教師在旁指導,她的生物學知識也在日積月累。當然別人學了十年八年的東西,她不可能一夜掌握。鄭衛總勸她說:「你就是做實驗的,做出來就行了,不用去管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是楊小靜不聽,說:「太高深的是你們的事,可是我至少要知道基本原理呀。」她學得很苦,經常通宵達旦。有時候鄭衛睡了一覺醒來,她還在客廳里看書。有一天半夜,鄭衛已經睡了一覺了,起來一看,楊小靜還在死拼。鄭衛拉她睡覺,她又疲憊又沮喪地說:「我特別困,可我還是沒有看完這一段。我怎麼這麼笨呀!我不想再去餐館打工了!我不想再過沒有希望的日子!」說完痛苦地爬在桌子上大哭,哭著哭著,一下子就睡過去了。鄭衛怕吵醒她,只好拿了一件衣服給她披在身上。
楊小靜不僅晚上鬧,有時候大清早也爬起來鬧。有一次天還沒亮,她就象發臆症一樣,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喊:「快點,快點,要遲到了,趕快走!」鄭衛被她吵醒,很不高興地說:「今天星期六。一大早的,你幹什麼呀?」楊小靜「噢」了一聲,躺下了,過了不到一分鐘,又爬起來說:「我要去看書。」鄭衛不滿地說:「你至於這麼緊張嗎?你這進步已經夠快啦,已經會幹許多活了。」楊小靜邊穿衣服邊說:「差得遠,好多東西我還不會。有的會做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得再查一查。」鄭衛說:「那也得慢慢來嘛。哪有象你急成這樣的?」楊小靜說:「這裡是美國,老闆就是資本家。老闆付了錢,我不幹能行嗎?就算拚命干,要是沒幹好,他也不會饒了我的。」說完就跑到客廳去看書去了。鄭衛這下子睡不著了,老闆也付給他錢了,還要給他學位,他總是混,不出活,老闆能饒過他嗎?
楊小靜本來是很怕那些賊頭賊腦的小老鼠的,現在卻以大無畏的跑堂氣概,變成了鼠類天敵,從養鼠、喂鼠、殺鼠、打針、剝皮,什麼都做。對於狗、猴等大動物,她也能做到該出手時就出手,所向無敵。這一點,連一些老實驗員都佩服。當然,一些太專業的東西,比如說剝鼠心、切猴腦之類的專家絕活,她還不會,老闆也不要求。但對於顯微鏡下數細胞、看結果等比較細的工作,因為她眼睛好手巧,做得有時候比老實驗員還好。
等到進入了項目組,方向比較專一,楊小靜也逐漸積累起自己獨特的經驗,發展自己特有的絕活。她始終非常努力,每天在實驗室干十幾個小時,周未也大多不休息。因為她住的近,有些家住的遠或者有小孩不好來的人,就托她幫他們做些喂鼠、打針之類的事,她是有求必應,既學會些東西,也廣結人緣。鄭衛笑話她沒有安全感,總怕做不好。楊小靜說:「我不是科班出身,又沒有學歷,一定要比別人更努力、做得更好才行。我這輩子要靠這個生活,無論怎麼學都不夠。就你這種混法,我哪敢靠你呀?」
與楊小靜的發奮努力突飛猛進相比,鄭衛越來越顯得落後。以前楊小靜在餐館打工,對鄭衛的情況不甚了解,雖然覺得他相當閑散,可是鄭衛總有種種理由,她也沒法深究。現在進入了實驗室,才發現鄭衛跟別的博士生、博士后和教授們比起來,實在是太過懶散、太不求上進了,有的時候根本就是提不起來。剛來王冠時,鄭衛誠惶誠恐,生怕在這個世界一流大學跟不上,學習的確非常用功。等幾個學期對付過去,也算摸到了門路,發現這王冠雖然不好混,卻也不是不可以混,老毛病又犯了,慢慢地就有些鬆懈。等到博士資格考試失敗,老闆威脅著要開除他時,他害怕了,又玩命苦讀,總算在最後關頭驚險過關,基本完成課業。讀書是硬約束,有成績要求,有大大小小作業、項目、考試天天逼著,鄭衛還算用功努力。等進入實驗室搞科研,只有軟約束,沒有誰天天盯著他,也沒有迎面而來的考試壓著他,他便放鬆下來,每天到實驗室轉幾圈,有實驗做做實驗,沒有實驗就東轉西轉一會,然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裡玩去了。楊小靜看他早出晚歸的,以為他在實驗室。實驗室里人總不見他,他說他去圖書館讀論文。可是當巴特曼教授檢查他的進度時,他不是說他還在學習,就是找幾個問題來對付老闆。慢慢地大家都知道他在混,巴特曼教授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可是他實在太忙,鄭衛見他又躲著走,也還沒有來得及追究鄭衛的問題。後來巴特曼教授見到了鄭衛那個令他驚為天人的太太,便把注意力轉向楊小靜那邊去了,鄭衛得以又混了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