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市一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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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的腳步真正的輕鬆走來。團委和學生會要搞一個迎新春聯歡會，放在聖誕節平安夜舉行，團委書記馬健的理由是，到31號放假，大家忙著回家沒有心緒，不如提前。幾個領導碰了一下頭，覺得這主意不壞。年輕人總是追逐時尚的急先鋒，過洋節是他們的真實願望，把過洋節和國家法定的節假日土洋結合，是個不錯的創意，更何況元旦其實也是舶來品。

    聯歡會特別需要年輕教師參與。李若水沒打電話，直接去了男教師宿舍。敲開門，果如萬林森所說，客廳里到處是垃圾灰塵，說狗窩一點不誇張，說他們走出來一個個光鮮照人，背地裡骯髒不堪，都學會了做教育系統的表面文章。幾個小老師從房間里跑出來，李若水說，你們在家裡是獨生子女，到了學校就是老師，要為人師表的。青年人要志存高遠，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幾個小青年趕快拿掃帚抹布，李若水說，今天不是檢查宿舍衛生的。你們幾個都是電腦高手，迎新春聯歡會要錄成片子，拍攝剪輯擬聲合成還有片頭片尾，一切製作都得你們完成。幾個小老師幾乎同時作出「OK」手勢，異口同聲:保證完成任務。李若水補充說，創意編輯文字統稿是吳天度，你們多合作。

    電腦機房。劉玉松推開虛掩的門，三個信息技術老師正刀光劍影沙場鏖戰。劉玉松乾咳一聲，幾個人才從硝煙瀰漫中回過神來。劉玉松說，讓你們幫科任老師做課件，你們總說要帶學生迎接這考試那考試，忙得屁眼冒煙。是不是現在信息技術考試增加了遊戲這一塊，你們正在積極備課啊？幾個人尷尬地笑笑。劉玉松說，聯歡會要你們提供技術支持網路支持，你們要積極協助團委學生會，不得以任何工作忙推託，出了問題，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語文組辦公室。吳天度正在和幾個得意門生搜腸刮肚，串聯詞的草稿散了幾張辦公桌。學校的活動，高三要忙於對付高考，不可能做主角，高一高二就義不容辭。而高二呢，已經沒有高一的激情了，因此，作為高一的實驗班，大家公認的社會活動積極分子，重任在肩。馬健已經從資料室電腦房找來一大堆材料，校長的講話，電視台有關市一中的錄像，學校活動的媒體報道，師生獲獎的證書，林林總總。要把這些大雜燴串聯到一起，還得跟聯歡會嫁接，真是傷透腦筋。

    王一鳴過來串門，看到吳天度師徒忙得正歡，就說，強將手下無弱兵啊。學校運動會的秩序冊，讓他們幾個新來的體育老師做，還得手把手的教。吳天度說，正焦頭爛額呢，又是火燒眉毛的事兒。洪露露說，王主任，下周籃球比賽我們實驗班有可能拿冠軍的，你得照應我們，到時候我們請你吃瓜籽。王一鳴笑了，這鬼丫頭，學會收買人了，體育競爭的要義在於公平公正，難道讓我吹黑哨？張翔在一邊笑著說，王主任就不能學學中國足球，吹吹黑哨？兩老師笑開了，王一鳴說，現在的小鬼頭，壞著呢——聯歡會請我吃什麼？洪露露說，請你吃巧克力。吳天度說，別聽她瞎扯，洪露露張翔是主持人呢，哪有時間請人吃巧克力。

    平安夜如期而至。天公不作美，小北風硬硬的，一會兒幾朵雪花，一會兒幾點雨點。教室里卻是另一番景象，氣球彩燈三角彩旗擠滿了天花板，孩子們興高采烈。

    高三年級所在的樓房，拐角處，李若水遇到了劉玉松：高三怎麼不參加啦？劉玉松說，我給他們說了，凡是要參加聯歡會的，跟班主任說一聲就行了。李若水說，哪個學生敢為了聯歡會向班主任請假，還不是討罵？劉玉松說，也不是我心腸硬，沒辦法的事。你看，我這第一年主政，假如高考考砸了，怎麼向教育局交代，怎麼向家長交代？李若水遲疑了一會兒：也是。不過，高三的學生，手裡捧著書，眼睛老是朝高一高二的教室瞟，一副賈寶玉讀書的模樣。劉玉松遲疑了一會兒：也是。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沒有效率。與其心不在焉的泡時間，還不如放他們去輕鬆。我現在就通知他們班主任，讓高三的學生，有序的分流到高一高二去。

    十點鐘，學生都放學了，好多老師圍在校長室看製作的錄像。聯歡會採取了新聞播報的形式，洪露露和張翔模仿主持人像模像樣，洪露露的普通話很流利很標準，張翔就大不如。王一鳴說，廣東方言我都聽不懂，這孩子的普通話很不錯。李若水說，方言特重的地區跟普通話相距很遠，是兩個體系，分得很清楚，而我們這裡半普通話半方言的，反而有時搞不清，這幾乎成了規律。接著看到了劉校長的講話剪輯，聽到了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大家都笑了算是找到了規律。校歌《市一中，我為你驕傲》，詩朗誦《飛翔的青春》，準備充分，確實不錯。大家還看到了楊揚的《長大后，我變成了你》，實力不凡；史玉芬的英語歌，大家聽懂了一部分。看到王一鳴的《打虎上山》，大家笑歪了：王主任裝英雄人物楊子榮總不像的，唱一段土匪座山雕倒恰如其分。王一鳴說，沒有座山雕的唱段，不然，我就唱座山雕了。一會兒，屏幕上貼上了許多獲獎證書，有主持人的畫外音。還有兩段連線節目，分別是洪露露、張翔跟各自老爸的QQ視頻剪輯，兩老爸都有對學校的厚望對老師的祝福對孩子的期待，大家感到很有創意。

    萬林森接了一個電話，回到辦公室就坐立不安，他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下決心拍了拍李若水。兩個人來到陽台，萬林森說，李主任，實在不好意思開口。李說，什麼事，你儘管說。萬說，剛才老太婆來電話了，說兒媳婦又要上醫院，兒子出差了，她一個人恐怕照應不過來。今天晚上，男生宿舍是我值班的。李說，你就放心走吧，值班的事，我頂上。萬說，我已經跟你調了好幾次了，老是麻煩你。李說，誰家沒有點事情啊——你媳婦怎麼老上醫院啊？萬說，這孩子一向嬌氣，身體不來就虛，懷了孩子，這也不吃那也不吃，什麼毛病都來了，大病也查不到什麼，小病就沒有消停過。你知道的，孕婦很多葯有不能吃，就這個樣子，你說，急人不急人？李說，這女人一懷孕，事兒就特別多，也就是婦科病調理症，老看西醫恐怕不行。萬說，我也在想這個事，找個有經驗的老中醫看看，調理調理說不定就好了。李說，你怎麼不早說呢，劉玉松他丈人不就是有名的中醫婦科嗎，現在退休在家，找他的人特多。萬有些遲疑。李看出他的心思：牙齒跟舌頭那麼好還有打架的時候，人與人有點摩擦也正常。沒有關係的，我先跟玉松說說，安排個時間。萬說，以後再說吧。披上雨衣，匆匆消失在夜幕中。

    辦公室里，大家還在看片尾，欣賞主題曲。這幾個小老師電腦老師，別看他們平常嘻嘻哈哈沒有個正型，干起事情來真不賴，動作快，技術精，不含糊。窗外飄過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憑感覺，李若水估計有學生找老師，就急忙跑出去，一看是魏書賢：你怎麼還沒有回家？魏書賢吞吞吐吐的說，張翔跟人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