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哈金與遼金 　　　　　　　　　　　　　　　　·楊　明·

巴金先生是中國文壇上重要作家，在文學史中佔有重要地位，他的創作跨越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創作了為廣大讀者稱道的作品，膾炙人口。長篇小說《家》《春》《秋》大量印行，並有各種外文譯本，歷久不衰。

巴金是四川人，本姓李，但是，他卻為自己起了一個筆名，使人們容易聯想到巴山蜀水，巴者，蜀之巴山也，既有川過，水生金焉。文化大革命時人們批判巴金，搞各種調查，說巴金因為在歐洲留學，定然是受了巴枯寧。克魯泡特金的無政府主義思潮的影響，所以用俄國人的名字開頭結尾合併為筆名，這些或許為臆測或為捕風捉影的推測，不得而知。那麼，被關在牛棚和去五七幹校的巴金在文革中作交待時，有沒有解釋性的文字，在中國現代文學館的檔案中或者權威傳記中或可找到蛛絲馬跡。總而言之，古往今來的作家有撲朔迷離者，至今語焉不詳，但像巴金這樣的筆名，當初他起用時，不是隨意而用的。

當年，巴金留學法國，苦悶之中在租住的小閣樓里鋪開稿紙，以寫作排遣心中這種苦悶。他寫的《滅亡》手稿，寄往上海從未謀面相識的葉聖陶先生，被發表在《小說日報》上，自此巴金之名為文壇所知，以後他繼續筆耕不輟，寫出以在四川等地家族史為背景的長篇小說，塑造了覺新、覺慧等人物形象，還有封建家庭各種男男女女形象，故事十分生動感人。後來巴金又以其經歷寫出《宴夜》等小說，為讀者們稱道。巴金早年和魯迅有過交往，他也從事編輯出版工作，因為通曉外文，也翻譯了不少國外的文學名著《巴金文集》在文革前即得以印行。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和所有作家一樣遭批判，作品被視為毒草而禁止出版，巴金銷聲匿跡了，只有在被批判時和牛鬼蛇神連在一起。

巴金在一九七九年以後重新出現在文壇，是以《第二次解放》為名，在上海文匯報上發表署名巴金的文章，受到廣泛矚目，那時，文學雜誌動輒以百萬計印行，所謂傷痕文學和其它作家的作品成為平反冤假錯案思想解放和改革的重要輿論工具，大批印行，廣受青睞，巴金那以後，又連續寫出大量隨筆，並翻譯了俄國作家赫爾岑的《往事與隨想》。巴金是中國文壇耆宿，晚年致力於中國現代文學館的籌劃建設，捐獻了大量手稿和書籍，巴金的資料庫中，應當可以找到與其筆名相關的重要參考資料。

巴金晚年的主張中最為引注意的是講真話，他的這種提法應當主要是和文化大革命中講假話，和文革以前中國文壇上盛行的講假話的偽飾之風有關。但是巴金老矣，他的思想有極大的局限，也和他的性格有關，和他已往的經歷有關，他本人多次承認，違心的事情也做了不少。斯人已去，當人們看到巴金二字時，是不會苛責的，因為他畢竟只是一個作家，而不是一個思想家和革命家。那一代人在五十年代以前，受到蘇聯和俄國的影響很多，其中像托爾斯泰晚年也只是一再反省，後人只能稱之為批判現實主義作家，而更早的活人普希金，漢譯名字中也有一個金字，那麼是否也同樣影響了巴金取名呢？

巴金的短篇作品也曾被改編拍攝成電影，最為著名的以抗美援朝為題材的《英雄兒女》。

後來新一代作家出現時，依然有人用金字作為筆名，包括一自黑龍江，離俄國不遠的人們，他們當中在西方世界出了名的是在美國的作家哈金。

哈金與巴金可以說是南轅北轍，根本不同。哈金學生時代是在黑龍江大學學習英語，有機會在美國留學，對英語寫作，對英語的文學語言的掌握，都到了駕輕就熟的程度，應當說有很多深切體會。

哈金在美國出版的英文小說《等待》就受到歡迎，這是一個中國背景式跨越度大的愛情故事，相當感人。哈金另外一部英文長篇小說也令人矚目，為輿論界所重視和讀者認購頗多的是以朝鮮戰爭為背景的《戰廢品》。寫這種作者本人沒有經歷的故事，應當讓作者在研判歷史檔案方面下了不少功夫，這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另外一種說法去挖掘文學和歷史中的真實，應當和巴金主張講真話精神層面一致。通常戰爭敵對的雙方因為情感因素的決定，在撰述歷史時，態度截然不同，但像朝鮮戰爭的爆發讓世人從文學角度和歷史真實二個方面予以清晰的把握，都愈覺成為可能和必要的了，甚至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之前，中國國共兩黨恩恩怨怨的客觀歷史，也能夠得到當事雙方和後人的接受了，這樣一種情感，也應當可以逐步在朝鮮戰爭中反映出來，哈金的創作可以說是這種嘗試之一。歷史和文學真實的高度一致，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要的。哈金的名字，應當和巴金這類筆名有關，當然不是直接相關，一個西南，一個東北。但哈者，哈爾濱也，是為哈金筆名的推斷。

如果同樣在東北的遼寧又恰好和金州有關，以遼金為筆名也未嘗不是種較好的選擇。

當人們以民族主義精神去判斷歷史時，漢族抵禦少數民族之夷狄、匈奴或宋代以後的遼金，就成為傳統戲劇文藝作品的價值判斷了，遼金的後代，何不以其征服華夏為榮？蒙古人、滿族人也曾在中國形成大一統局面。以著書立說，不管是小說還是詩歌，遼金都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筆名。

□　寄自比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