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農曆初三,也就是公曆2月2號,我從南佛州北上亞城,拜訪了我父親輩唯一在世的長輩也是我嫡親叔叔。
父親親兄弟七個,我父親排行第六(我父親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妹妹,因為是女人,不能算數)。我祖父有八兄弟,我祖父排第八。所以我父親的堂兄弟共有幾十人之多。在我父親潛移默化之下,無形之中,我也接受了他們家的歪理邪說,女人不算人或女人不算數的說法。其實,還有幾位伯母及堂伯母仍然健在,她們居住在台灣和亞特蘭大等地。
七叔是在49年前隨國軍離開大陸,當時他還是在小學的學生。據他說,離開的那天,天空陰沉,布滿黑雲,下著淅瀝瀝的小雨,南方的春寒是能凍死老牛。當天,他腳穿元寶雨鞋,他五哥來到學校帶著他離開。五哥是國軍後勤處的一名小會計。兵荒馬亂,他們匆匆忙忙回家和我的祖母做了簡單告別。當時認為這只是一個暫時的撤離,部隊計劃撤到福建的蒲城。兵敗如山倒,七叔跟隨著部隊,一路敗退,沿路死屍,連金元寶丟棄在大路旁,都無人感興趣。沒想到這一走即成了永別,再見他媽媽時,亦是一個在外,一個已經在裡面。
來到台灣,大學畢業后的七叔,因為他們的舅舅在軍統任局長,所以自然而然也隨家族人一樣,順利地進入軍統任職,當上了一名英文翻譯。叔叔的另一哥哥,我沒見過,看照片肥頭大耳,面目慈詳,人民英雄碑是輪不到他上,但是,人民公敵戴笠戴公館,現在已經對外開放,倒是榜上赫赫有名。看到這點,凡是從大陸出來的人們,一定會知道,我們留在大陸中國的家人們,曾經遭受過的苦難,為這些反革命的分子們,背上的十字架是多麼的沉重!對於他,我應該稱為伯父吧,撤離大陸時,他官職國軍中將,到台後轉任電力部長官,在當時的台灣,位重權大。背靠這棵大樹,台灣的外省人,在男多女少競爭異常慘烈的情況下,七叔順利地把一位年輕於他九歲的外省女孩,變成了我的嬸嬸。隨之而來的是嬸嬸三姐妹進入電力公司任職等一系列優惠待遇,嬸嬸娘家也從一個阿兵家庭,頓時鶴立雞群。
進入上世紀六十年代,隨著父輩們舅舅的離去,軍統內伯伯叔叔勢力已經不再。七叔選擇了離開軍統,來到美國深造。一年後的家庭團聚,小嬸嬸才來到了美國。自尼克松訪華,七叔有過多次探親大陸,雖然離開軍統多年,在美國也已經是終身教授職稱,但也是謹小慎微格外小心,入籍美國,每年回國必到美國駐北京領館備註。這種背景之下,我也就從未見過小嬸嬸的廬山真容。
八十年代,台灣放開到大陸探親。我另一伯伯的兒子,我的堂兄弟過來大陸拜祭祖宗和看望他們的六叔,我的父親。在一起談起這位我們從未謀面的小嬸嬸,她的為人處事之道。我堂兄弟,在表達七嬸時,用了「殘忍」一詞,聽后大家都有種毛骨悚然。憑我們的善意思維,認為可能是兩岸分隔多年,兩地對「殘忍」一詞,隨著時間/地域/政治等原因,發生了某些變化,應該也會有不同的意思。據他說七嬸在嫁給七叔之前,大家還能相處,在七嬸移民美國后,她是鼻孔插蔥。我們知道,六七十年代時的台灣,也很迷信崇拜美國的。
九十年代,因為父母移民美國,和這位小嬸嬸有過少量接觸,更多的還是電話接觸。大家都知道,台灣女生腔調好好聽哦。我嬸嬸也一樣,一口台腔,軟軟酥人,可是她的用詞,僅用尖酸刻薄,遠遠不足於表達她說話時傷人的等級程度。她嘴裡吐出的字字是利劍,穿刺著你的五髒心扉;句句是利刀,傷的你遍體鮮血淋淋。
嬸嬸還是位情緒多變的女人,前一刻還在迷眼而笑,下一刻立馬嬌睜忿怒,一臉橫肉滿是殺氣。象股市的圖像,上下分明而又垂下直上。想要和七叔交流,嬸嬸就是澤東身邊的小玉鳳。什麼時候電話能進來,通話多長時間,統統由她掌握。記得2007年的那次拜訪我七叔,這位嬸嬸竟然不懼高齡,毫無聲息,貼門觀封,屈就在我們卧房外。我非常抱歉,不知道七嬸到底想要什麼?雖然我們是中外聯姻,畢竟是有一定婚齡的老夫老妻了,還會有啥新鮮花樣,一定要留著去他們宮邸表演?再說了,在美國想要看什麼還不是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