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讓總統當眾難堪之后
親愛的好友:
卸了微信,心恢復平靜安寧。一早起來收到您的來信,我笑了。我們又恢復到了年輕時候寫信的日子。那時候,沒有電腦,沒有手機,工作單位里房間里沒有電視,生活中最開心的事情唯有一件:那就是讀您的來信。而勤於寫信也練就了我的文筆。所以,親愛的,我喜歡寫信。
這次信中,您讓我談談那個華裔女記者讓川普總統當眾不開心的事情,我是怎么看的。因為在2016年的中國G20峰會我也曾在全世界人面前讓總統下不來台。好,今天就來談談這個故事,那個故事也確實成為我生命回憶中獨特的一道風景。今天,我就帶你進入中國G20峰會的一探內幕。
那一年,香港(中外要聞雜志)負責人通過美國的媒體人介紹認識了我,其實,我和那位媒體人也只見過一面。不料,那位負責人是一位優雅溫柔的淑女,謙卑善良又不失能夠聰慧。我對她真是欣賞有加,欽佩萬分。我們在中國后見面一見如故,彼此欣賞,我就立刻將福音傳給她,她立刻接受真理,我們立刻成為一同追求真理人生的好姐妹。而我也介接受了她的邀請成為雜志的副負責人之一,專門撰寫美國方面的報道故事。我自然立刻答應,媒體和寫作是我的事業之一。人生的很多福樂就在於「立刻」。
中國G20峰會召開前,老家社區的居民找到我媽聯系我,希望我能幫忙找到解決一下房子強拆的問題,其中也有我自己的房子。他們表示最好是去參加杭州峰會。我請教了好友,好友立刻同意。
到美國之后,我有過美國主流媒體采訪也采訪過好萊塢明星的經歷。但是這種國際性的高層會議還是第一次。事前,我也做了大量的准備。
下榻杭州會議指定的酒店后,我們就按照大會要求報到。我被拒絕了。
不是每一位記者已經經過了身份背景的審核了嗎?為什么拒絕呢?是我的簽證問
題。
G20峰會有特別的中國簽證,我用的是旅游簽證。那怎么辦?我飄洋過海從西方走到東方 ,何況認識我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將出席峰會,難道就算了?我冷靜下來,心里迫切禱告:上帝啊,如果你要我參加這次會議,我必定留下。如果你讓我走,賜予我平安。
禱告后冷靜下來。一看,我這樣的情況還真不多,但,我也並非孤獨,啊哈,還有西方國家來的記者也犯了同樣的差錯。既然如此,大會一定會有所處理。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一位杭州本地的女士出現了,是負責簽證錯誤問題的。
她就帶著我一個人直奔浙江公安廳,公安廳也不能給簽證,公安局讓我重新拍照辦文件,一 一照辦之后,還是不行,要將我的所有文件資料上報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坐在冷冷清清的大廳,回憶如風吹拂我的心,風里帶著酸楚,十多年前的一幕又出現了:2001年6月13日我在上海的青浦機場被拒絕出境。同樣是因為的護照上寫的是旅游簽證,而我在美國大使館拿到的是移民簽證。當天,我們從上海趕到杭州,在半天之內重新辦理簽證。我至今感謝那位不知名的女警察,以最快的速度幫助我重新辦理所有的文件。她那一句「嘎急的」刻錄在我的腦海里,不能忘卻。
許多時候,我們一個很方便的舉動,給人的一生帶去美好的記憶。這種記憶常激勵著我竭力與人幫助,哪怕人永遠不再見到我們。民因無知而滅亡,許多生活中的難處,是因為我們的無知,傳播知識很重要。不是嗎?
聽到有人講英語,果然是一位同樣處境的西方人。我便抱怨起來,為什么他可以先住酒店,再補辦手續,我也是美國人。為什么一定要先搬出酒店,補辦手續再入住。旁邊有個人說,你是華人,還是應該不一樣吧。我狠狠說了句:下次回中國,決不再講中文,全部講英文。
公安部的答復下來了,我完全可以參加大會。入住后,休息,等候大會開始。
天剛亮,由於興奮,早早我便起來了。和所有的記者一樣,在賓館吃了早餐,等候大巴去到大會主會場。從早餐廳到賓館門口大巴,需要全身檢查還有所有的行李核實。我手上拿的自拍桿沒收了,喝的水,被要求喝一口,就干脆不要了。好了,請走。
從檢查行李處到大廳門口上大巴,又要檢查全身檢查和所有的行李。三步一綱,四步一哨是我當時最深的感嘆。
記者們大包小包一個個上了車,終於臨到我了,我又被拒絕了。
「對不起,這位女士,你不能上車。」負責檢查的工作人員告訴我。
這次到底又為了什么?誰也不知道。只知道掃描到我這里就發警報。怎么辦?簽證改下好辦,到公安局。這個掃描報警找誰呢?工作人員的工作就是掃描,或通行或拒絕。他們是不能做任何其他事情的。我的心揪了起來。不知道找誰解決問題才是最最可怕的啊。
我決定據理力爭!
「為什么我不能上車?我的身份來中國前就已經審核,不然,我不會得到大會通知;我昨天得到公安部的批准;我的酒店已經入住,也證明我沒有問題。現在,我有理由認為是你的檢測儀出了問題。你讓我離開,必須給我一個答復」。我難道真的那么自信嗎?完全沒有,我的內心真的充滿了恐慌。唯有迫切默默禱告。
兩三個人工作人員商量一下,也沒有話講,只好讓我上了車。我長長松了一口氣,重重坐在位子上,欣賞杭州一路美景。
大巴進入B新聞發布廳會場之前,還要檢查。大會所有的檢測儀器也和飛機場的那種相似。記者們陸陸續續進入會場,我也滿懷信心一路跟隨。我又被拒絕了。還是因為檢測儀報警。這時,我真正絕望了,一身冷汗幾乎。
幾個月的准備,一路過五關闖六將難道這就是結果?如果上帝讓我進去,一定有很大的使命:求上帝幫助我吧。
檢查組的工作人員都是很年輕的女子們,看得出來,她們經過了極其嚴格的訓練。我又將理由重復一邊。這時,我聽到一個濃重的男人的聲音:讓她進去,難道我們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嗎?我估計是她以前給一個老板工作,后來換了一個,所以和申、報的不一樣。這在國外是很正常的。說真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感謝上帝。我無比感謝那位「領導」。領導一發話,萬事就解決了。
和 全世界的著名不著名的記者相聚在一起是很愉快的經歷,大家互相打聽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可以采訪。第二天,我們得到了通知:美聯社主席和土耳其總統的講話。
雖然沒有什么經驗,但是,坐最前排聽總是最好的方法。會議是下午7點半開始,我6點就去了,坐在第二排。以前看過一個新聞說是穿紅衣服比較容易被叫到回答問題,所以,我也穿上大紅的職業裝。
美聯社主席發表完講話,我知道決不會臨到我問問題。我后面那個華人記者問了問題,主席語言平靜,回答卻是犀利的。只聽她說,為什么我們總是焦點在消極的事情上呢?我們不能積極面對嗎?
不知道采訪廳到底有多少人,只見黑壓壓的一片,水泄不通完全不誇張。土耳其總統和他的隨行進入會場的時候,整個會場轟動起來。只聽到他用中文和大家打招呼,靠前的記者爭著和他拍照,合影,簽字,總統如同明星一般沒有拒絕任何人。
我坐離開總統進入的大門正好相反的方向,所以,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土耳其總統容光煥發,講話不慢不快,但目光犀利,邊講話,邊掃視整個會場。
在演講過程中他的眼光時不時與我相對,我則報以真誠的微笑。我全神貫注注視他,心里默默禱告,求上帝給我一個提問的機會。滿屋子的記者,想要臨到我,難上加難。但,上帝給我機會,誰能奪去呢?我預感到他會指向我。
終於到了記者提問時間,我勇敢地舉起手。只有二個提問時間,當二個問題問完后,應該是散會了。我因內心平安,就和其他記者一樣,還是舉手。G20峰會主要是關於經濟問題,所有人的提問當然也是關於經濟,貧窮問題的解決等。但是,我是個基督徒,我堅信解決問題的信念是解決問題的關鍵,而他是總統,他的人生信念就極其重要。果然,我的預感是對的,總統的手指向了我。我的問題完全和大家不一樣,遠遠超出總統的當時的思維。
「尊敬的總統先生,謝謝您的演講。作為總統,您是否可以談下,水,土地,自然,生態環境的富足是否是解決貧困等世界社會問題的唯一途徑?如果不是,那么你認為有什么更重要的方法?"
我用英語問完,土耳其翻譯后,總統沉默不語,大家都很明顯看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全場瞬間肅靜,肅靜到無法想象。全程所有人的目光注視在我身上,我極其平靜,以最誠懇期待的微笑凝視總統。
有記者說,再問一次,有記者說,讓我提問題吧。總統沒有受任何人干擾。他禮貌地詢問,您能再重復您的問題嗎?我重復了問題,並表示再三地感謝。片刻之后,他用四點回答了我的問題。 在總統回答問題的過程中,他時而面向全場,時而與我對視,而我始終保持微笑,以視敬意。畢竟記者的職責是如實報道事實,或者找出事情的真相,而不是加上自己的觀點與建議,更不是挑戰。這種種都是極其外行,而且是一種職業道德的墮落。
會后,華語記者的反應才是我永遠要講述的新聞:一大群記者來到我面前,有的急匆匆地問,你哪里的?哪個國家的?中國青年報的記者還和我合影做個紀念,絕大多數是好奇。也許,中國歷史以來沒有人讓總統回答不了問題?我這又破了歷史記錄啦?有個記者甚至不經過我同意,就抓起我的身份牌,看了一眼轉身就走。他一走不要緊,和我同社的同事臉色就變了。
他們毫不客氣地說,你這問的什么問題?你以為這是美國嗎?你知道嗎?你連累雜志社了,剛才那個人看了你的牌子就走了,我們很快就會有麻煩了。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晚上吃飯,最年輕的同事還在喋喋不休嚴厲抱怨:你膽子太大了,這里和美國不一樣。。。
聽得我毛骨悚然。天啊,大會結束我會不會被跟蹤啊?我在中國還安全嗎?我的房產會被」處理「掉嗎?生活在恐懼中的實在太可怕了。
兩年后,當我和阿根廷的普通百姓在網絡上談到這件事情,他的回答說,你做得好。你是記者,他是總統。你有問題,他當然要回答。
沒有錯!記者,無冕之王就是這個意思了。
只是,有的國家的記者永遠做不了這個王,只能做奴隸。
親愛的好友:在西方民主社會,記者以問題難到總統或者政要而自豪,這是通識。問題可以反映出記者的綜合水准。
但是,無論你問什么問題,你的記者的教養,修養禮貌文明是必須的。不要說采訪總統,就算是打斷普通人的談話都是令人反感的行為,何況是打斷公眾講話。完全是沒有教養的體現。當被採訪者感到不被尊重,完全可以不接受採訪或者拒絕回答問題。這也是社會的常識。 這和職業無關,被尊重和維護自尊是正常的人性體現。
連一個社會文明禮貌常識都不具備的人,先去學習怎么做人,再去作記者是最聰明的選擇。
人種的是什么,收的也是什么!己欲不所為,勿施於人! 你喜歡別人怎樣待你,你就要怎樣待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