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善論是中國沒有建立法治的根源嗎？

    時下有一種很流行、看似也很有道理的說法：中國儒家文明中提倡性善論，講「人之初、性本善」，所以中國缺乏地人性惡的方面的認識，強調道德自律，所以沒有發展出法治。而西方基督教文明強調人性惡，強調人的原罪，所以注意用制度和法律卻約束人，因此形成了法治。

    這實際上是一種昧於表面化、將問題簡單化、根本忽略了歷史事實的幼稚觀點。就如同想找一種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一樣幼稚，或者就是另有目的。

    為什麼這麼說？

    首先，我們要看儒家強調人性善的本意到底是什麼？關於人性善或惡或者無善無惡的爭論，在戰國時期早就有了辯論。儒家強調人性善，其實是要強調人能夠向善的方向發展的可能性，是給人們以向善的原初動力。而且，儒家對於人性可能向惡的方向發展有清醒的認識，所以突出強調了「教化」的作用。這比單純強調人性惡，使人失去努力的方向要有意義的多。為什麼這樣？因為中國沒有論述「天國」的宗教，中國是世俗化的文化，因此強調人自身的「根性」善，不假於外求，就能夠建立起一個自律的道德體系。並不是現在一些人說的，中國人什麼都不信，所以非常可怕。而正是因為儒家強調教化，所以才有德主刑輔治國思路的提出。刑是什麼？刑就是法，是對人性可能向惡的方向發展的制約。中國古代建立了龐大的法律體系，而且是成文法與判例法結合的法律體系，甚至包括對皇權制約的行政法律體系——最典型的是唐代的三省六部制。

   其次，中國的治理方式，是和龐大的國土與落後的通訊系統有著直接關係。強調教化和德治，通過信念來維繫統治的成本要遠低於法律的約束。西歐選擇法律的方式治理，很大的因素在於這些國家地域面積很小，推行法律比推行一種思想成本要低的多。

    再次，強調人性惡的歐洲在漫長的中世紀時代，不是同樣沒有法治么？只是到了近代以來，才逐漸從古羅馬找到了法治的思想並發展了起來。因此，絕不能說性惡論就是建立法治的起點。從歐洲近代的發展來看，與其說是性惡論發展出了法治，不如說是市場的規則造就了法治。因為，市場交易強調公平、誠信，在陌生人之間進行的交易，沒有這種基礎，根本就無法進行。政府在傳統上擁有巨大的權力，新興的市場主體們要想自由交易，就要儘可能少的受政府干預——有限政府的思想也就應運而生了。

    總之，性善也好、性惡也好，不過是一種思考。真正決定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一個文明發展道路的，不會是某一個兩個思想，而是來自於這個社會、這個國家、這個文明自身的、內在的特點和需要。適合的就能夠存在並發展下去，不適合的就被淘汰下去。因此，一個社會、一個國家選擇怎樣的發展道路，必須由這個社會和國家自己來決定，想通過簡單地引進一些思想、一些制度就能夠使社會、國家達到某種理想的狀態，是兒童的幼稚，是自己的膚淺，假如這種想法還被許多人接受並實施，那更將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