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古城 下關
大理分為古城,上關,下關三個地方,沿著洱海形成一個半圓。像一條三節棍,寫完『天龍八部』之後,被金庸老爺子遺忘在洱海邊上。
我在大理只有大半天,因此遊玩了大理古城之後就沒有時間去三塔寺或蝴蝶泉了。大理古城看來和麗江沒什麼區別,青石板路面滿是商店,小巷裡坐滿攤販,有家銀器鋪子大招牌下掛了一小招牌,上曰;業主系六九屆上海虹口區插兄,凡上山下鄉同仁購物一律八折。有一條洋人街,高頭大馬的美國人穿著夾腳拖鞋逛街,身邊跟著個描眼畫眉的當地女子,頭上戴了塊當地的繡花頭巾,腳蹬高跟鞋,走起路來膝蓋一彎一彎的。看到有人注目,就故作姿態地跟美國佬摟摟抱抱。兩人之間卻苦於語言不通,我問咖啡座上一個禿頭你們怎麼交流?那傢伙朝我擠了擠眼睛,湊過身來小聲道:「FOR FUCK ONLY。」
第二天的飛機是清早八點,所以我就坐汽車去下關,那兒離機場近些。小小的一輛麵包車,擠滿了人,而且隨時在高速公路上停下載客下客。右邊是蒼山,左邊是洱海,景觀不錯。問題是車上每一個男人都在抽煙,車廂里煙霧繚繞,混和著發動機的廢氣,我是老煙槍了,還是感到作嘔。心想回去一定要寫篇文章,題目就叫做『一個令抽煙者憎恨的抽煙國度』。
下關是大理市最大的一塊轄區,政經重地。市中心高樓鱗次櫛比,人頭洶湧,飯店之密就不說了,手機店像超級市場那麼大,電器行門口的高音喇叭震天動地,熱熱鬧鬧地體現出中國式的『繁華』。在我下榻的旅館旁,有家肯德基快餐店,吃了太多的雲南辣椒,我想今晚就啃啃雞骨頭算了。
我的對面坐了一對男女,男的看上去老實,女的就有點張揚,眉毛剔的細細的,不自然地向上聳去,扁平臉經過精心修飾,以顯得兩個顴骨像鼓槌一樣突出,十指尖尖地在啃雞翅膀。這時進來了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挨到桌邊,伸手討錢。那女的馬上把面前的食物往裡面一移,好像女孩會跟她搶奪似的。小女孩向我伸出手來,我掏了幾個零錢放在她手裡。
對面那女人突然說起普通話來了,本來那兩人之間一直是用當地方言交談。女的說怎麼肯德基會讓乞丐進來?語氣間好像肯德基是什麼了不得的高級飯店一樣。又說所有這些要錢要飯的小孩背後都有一個集團操縱,給小孩的錢其實就到了集團黑手的腰包里。相對助長了黑勢力。。。。。。
這話是講給我聽的,那女的顴骨發亮,嘴巴裡面塞滿雞骨頭,還照樣嘴皮子翻飛,話語噴薄而出,瞄準著那個看不見的黑社會,連帶那個五歲的小女孩,連帶立場不堅定的給予者。我扔下雞塊,轉身就走。
他媽的,老百姓怎麼變成了這副德性?你怎麼能肯定女孩背後一定有人操縱?還只是為自己的冷酷找個現成的借口?退一步來說,就是有人操縱又如何?女孩要不到錢會挨打,會被懲罰。幾個小錢,買份報紙都不夠,中國人節儉的天性並不應該表現在這兒,為什麼不能夠把事情還原成簡簡單單的一點善意呢?我們每個人在世上都需要這一點善意。何況一個五歲的女孩?我還記得老輩人在三年自然災害有人上門討飯總是想辦法均出一口,就是實在沒有也不會想出個借口來搪塞,最多就是一句:「罪過。」
事後我跟朋友提起這事,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們的觀點都跟那女人差不多,一個是前衛的作家,一個是海歸的白領,弄得我差點翻臉拂袖而去,冷靜下來一想,在他們的眼中我不免矯情,矯情的定義是眾人認為平常的事情中你偏要挑出異議來,如果再牽涉到道德和良心之類的老套,那更是矯情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了。
難道真是我的判斷出了問題?我死也不相信。
晚上睡在旅館里聽著外面嗚嗚地颳了一夜的風,煙頭堆滿了煙缸,床頭柜上的告示牌說不要躺在床上抽煙,我偏覺得躺在床上抽煙的滋味特別好,比肯塔基的雞骨頭味道好多了。
我是不會再來大理了,哪管它再繁榮昌盛,再山明水秀,有什麼屁用?如果不能善待一個五歲女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