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人的下一篇文章「我印象中的司馬南」發出之前,先介紹一些司馬南當時所處的社會背景,及人物故事與某些細節,使大家對全民熱衷於特異功能之現象,有個大致的了解。
上世紀九十年代,不少新移民已經在海外,而中國城鄉各階層人士,對特異功能樂此不疲。現仍為避嫌,有的人名不提,只提姓,但我保證本文敘事無半點捏造,只是時間上可能有前後出入,畢竟當時對這些事並未放在心上,今天憑記憶道來,當是娛樂消遣。
(一)
早在八十年代末期,全國性的人體特異功能研究大會已經開過幾次,與會者每次都好幾百人,其中有兩位編輯來自交通大學自然雜誌社,都姓朱。這兩位朱老師早就開始研究特異功能了,在這個方面可說是比較權威。因人介紹,我和他們一起聚會並去過餐館吃過好幾次,因互相都比較感興趣;現就單單說我這一方,我很想知道,這特異功能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在聽他們談話的過程中,插話最多的就是禁不住問「真的假的?」「是你們親眼見的啊?」,我問出的話就跟小朋友聽鬼故事一樣,前前後後聽到過以下這些內容:
「我們兩個跟張寶勝在一起,好比到郊外踏青,幾個人草地上圍坐下來,張寶勝問我們想喝點什麼,我們聽了哈哈笑,就隨他說並跟著瞎叫:來杯熱茶!張便用手朝空氣中那麼一攬,熱水瓶就是在手裡了。然後茶葉茶杯都是這麼來的,我們只是佩服他,充分了解他,才知道他能做到。我問:這不是跟《寶葫蘆的秘密》一樣么?朱老師們趕緊回答:「對對,他手裡多一樣東西,一定是別的什麼地方少了這樣東西,不是他變出來的,而是遙控憑意念取來的」。
「我們那幾年就是為了研究他,東北跑了五六次,自從我們帶他去葉帥家看病之後,國防科工委就把他弄去了,現在他從事國家最高密級的軍事科研項目研究,美國軍方都對他極有興趣,但現在誰都見不到他。那時帥老到後來的狀態實在不行了,301醫院放棄了各種治療方案,張寶勝去了老帥家,在老人家胸前放塊白毛巾,然後發功,不一會兒,毛巾濕透了,讓護士擰乾,又再來幾遍,葉帥最後大叫舒服舒服,胸腹部癟了下去。」朱老師還說:
「我第一次見到張寶勝,和一般鄉下人毫無二致,人很溫和,我便說:聽說你會隔山打牛,現在沒山沒牛,但你能知道我錢包里現在多少錢?張回答說,朱老師,你在我上衣口袋裡先拿一樣東西。我就把他上衣口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哇哦!是我的錢包!
「我們為小孩子們做的意斷柳枝研究,當然除了張寶勝,無人達得到這種功能。我們研究小孩子,觀察他們離蠟燭一米遠,然後這些孩子用意念讓燭火熄滅;差不多每個孩子到後來都成功的。特異功能要靠練,你也行,只是困難些,換作年齡小的就容易」。
說這兩位朱老師是騙子,尤其是騙我,我就是到現在還不敢肯定,但司馬南當時就認為他們是有牌照的騙子。
(二)
沈昌,他出的練功宣德書籍,由中顧委委員題詞,彩色照片上顯示沈昌發功時,凌空直跨田野的多根幾十萬伏的高壓線垂下,變得更彎;他的功力還導致太陽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形,等等。經他當場發功后的大眾級別茶葉,讓高價買了票前去聽他講演的人,每人再付錢領一小包,約25克,保證沖泡飲下必益壽延年。他數十次大規模巡迴演講,令我的好些親友深信不疑,他們都虔誠地前往領教沈昌發功,嘆而觀止,身心者皆從中受益。有位親戚是老幹部,我在他家飯桌上談沈昌,他端著酒杯不放下,當眾訓斥我:「只有象你這樣自以為是的人,才肯挖空心思去嘲諷這位中華民族幾千年傳統的繼承者和弘揚者」。沈昌之流影響過我與周圍人的和睦感情。
(三)
嚴新,由胡媽媽介紹給中央老幹部治病。胡媽媽曾任江西省婦聯副主席,家住北京萬泉路,與李鵬鄰居。她丈夫1927年曾任賀龍警衛營二連連長,1966年被逮捕入獄,性質嚴重,直到胡耀邦出面為他平反后,從江西調往中組部工作,現墓葬於南昌起義紀念館原址。胡媽媽八十多歲,卻健步如飛;她每天練功半小時,嚴新功免費由嚴新傳授。由於長期經歷政治運動,胡媽媽一身疾患,自從相信這個嚴某人,由此得救。
胡媽媽送我嚴新簽名照一張,吩咐置其居屋,便有氣場。她文化程度很低,卻是位心地善良的老人。文革時江青點名逮捕她,但她讓我記述整理的回憶錄里,都是講與江青交往的實情,沒有一句是攻擊或誹謗的壞話,如江青是被營救出獄的,按照組織上的指示,在悔過書上簽字,不屬變節自首或叛徒,當時中共華東地區負責人是陳國棟。
當嚴新大師的發功報告作到上海萬體館,《解放日報》總編輯丁錫滿,為嚴新親自撰寫新聞採訪記,次日文章見報,敘述昨晚嚴新宣布發功之後的景象:整個萬人體育館登時空氣清新,猶如雨後進入原始森林,一位癱瘓多年的病人站起來與親友們緊緊擁抱,黑壓壓的看台上,哭聲笑聲連成一片。
(四)
胡萬林,曾因殺人罪被判無期徒刑,蹲在牢里私下行醫,治好囚犯,治好監獄長,於是減刑加重審,最終被釋放出獄而一發不可收,他治好的社會各界人士以萬計。全國大小媒體雜誌,競相報道這位奇人,平均十幾秒鐘診斷一位病人,然後讓其喝他親手調製的秘方大碗湯,令病家登時尤感天旋地轉,痛苦不堪,且嘔吐不止,不久便病怯疾除,康健如初。司馬南曾單槍匹馬於他面對面鬥爭,胡保鏢跟班數百人,大有將司馬撕成碎片之勢。直到胡治病人於死地,受害者告發,公安部向全國下達通緝令,胡遂身敗名裂,最後在上海湖南街道防空洞招待所,逃亡多日的大師胡束手被擒。大騙子彼此有時長得相似,大家看胡萬林象誰呀?
(五)
靈鴿,亦稱靈鴿現象。自從在春節地陝西賀年晚會上出名后,靈鴿問世了。當這年晚會結束后,陝西電視台凌晨現場實況轉播靈鴿採訪陝西某副省長。副省長從未見過靈鴿,但這位二十多歲的女子,竟然把首長的經歷準確無誤曆數一遍。她不僅當場為首長診病治病,而且還講到幾件除副省長夫人之外無人了解的生活小事,令這位地方父母官目瞪口呆。靈鴿出名了,1993年蒞臨中國福利會所屬的少年兒童出版社。社領導以私人名義邀請我去聽講演,並再三關照:「到時候我們安排半小時,讓大家問善意的問題,求知的問題,你直來直去的,千萬別惹她生氣」。我當然答應她們啦,這些年來見多了,直來直去早就被人打死了。
靈鴿不用嗓子與大家對話,先由主持人介紹其大師地位和神跡,她的語音是從肚子里發出來的,而且不受她意念支配,而是宇宙小小人到達她裡面,藉助她的身子,向地球人表示友好、關愛和種種改善人類生活的建議。當她嘰嘰咕咕發音的時候,我熬不住了,我說我想用手輕輕搭住靈鴿的喉部表皮,並說明這樣便能確定振動的位置。靈鴿登時沉默不語。主持人馬上表示:「請她來是三顧茅廬,費盡周折;人人都應該尊重她,讓我們拍手歡迎下一個提問者」。我記得下一個提問者問的是:宇宙人為什麼獨獨藉助你身子向地球人類傳話?主持人馬上搶著解釋:靈鴿是非常非常善良的女孩子,宇宙人是經過了全球篩選,最最喜歡的就是我們中國人。講到此在座聽眾再也按耐不住激動的情緒,全場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以上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國有名的大師級人物,另外,還有聲稱用禪宗功解決了人類的記憶問題,三個月保證人人托福考600分;還有聲稱只需將人的影子作為調整對象,人身的全部原理就是一架小提琴,以影子調弦、敲琴體,包治百病,等等,這些如雨後春筍般興起的大師,本人都親眼見過,這些都是司馬南九十年代初期孤軍作戰的鬥爭對象。
以上這些在今天看來是那麼令人難以置信的活報劇,當時風靡中國;一個個都是不要臉的騙子,臉皮厚到諸如不恥於當眾保證:解決了人類的記憶問題,並講授「練習方法」,保證「無效找我退錢」。話說回來,善良的人們不得不承認,要說這些大師,其實個個都是心理學大師,是詭辯和表演專家,是壞得不能再壞的壞人;善於面向幾萬人跳腳發誓,更善於切割乍看根本無法逃避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