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帶著大哥改嫁來到的這個村莊,叫白沙村。村裡只有六十多戶人家,三百多人口,父親是大隊里的會計。因為村子小,村裡沒有學校,孩子到了上學年齡,都到村南二里多遠的沽河村上學。
老家周圍眾多村子里,白沙村是風景最秀麗的一個。白沙村處於兩條河流交匯處,南北走向的河流叫大沽河,東西走向的河流叫小沽河,小沽河由東向西流入大沽河,隨大沽河水繼續南流約一百多里,轉了一個九十度的大彎,向東進入膠州灣流入東海。
小沽河和大沽河交匯的東北角上,因為每年暴雨季節水大,衝出一片廣闊平整的沙灘,沙子又細又白,這便是白沙村名字的由來。白沙灘東面是沽河大堤,堤上一排一排的柳樹和楊樹,堤外幾十棟房子,父親那四間坐北朝南東面還帶三間廂房的屋子,就在沽河大堤旁邊,掩映在楊柳之中,單從環境來看,絕對稱得上室外桃源了。
如果說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大沽河絕對是我老家的母親河。
大哥跟著母親第一次走過大沽河的白沙灘,還不到雨季,河水很淺,清澈透明,可以見到白色的沙子和一條條小魚小蝦在水中遊盪,沽河大堤楊柳樹上蟬的叫聲連綿不斷,大哥好像小鳥飛出了籠子,從一種長期壓抑害怕的氛圍中解放出來,高興地在水裡又蹦又跳,褲子全濕透了,心情從未那麼好過。而當他第一眼看到大姐的時候,那種感覺跟他走過白沙河水的感覺一模一樣。我不知道一個八歲的小男孩,是否懂得什麼是初戀!但是大哥卻多次肯定地說,他的初戀,就發生在他看到大姐的第一眼!
母親改嫁,並沒有舉行像樣的婚禮。有了大哥以後,母親心中怨恨父母,跟娘家斷了來往。娘家沒人來,她覺得也沒什麼好辦的,父親是個隨和的人,聽了母親的主意,決定只請大隊里的幾個幹部和村裡幾個長輩,辦一桌酒席,算是見證二人結婚!
母親和大哥還沒從河中走上大堤,在大堤上等候她倆的父親和大姐已經看到了他們,二人走下大堤來到沙灘邊上,母親將挽起的褲腿放下,穿好鞋,包袱交給父親,父親對站在旁邊的大姐說:
「竹梅,你帶亭亭在這玩一會,吃飯的時候再回家。」父親說完,帶著母親先走了。
竹梅是我大姐的名字,亭亭是大哥的名字。在那個興叫芳啊玲啊芝啊的時代,大姐起了這麼一個清雅的名字,頗有鶴立雞群鳳落梧桐的味道。
「亭亭,叫姑姑!」大姐看著渾身濕漉漉的大哥,跟他開玩笑。大哥雖說已經八歲了, 可能由於生活清苦營養不良, 母親懷他時年紀又小, 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樣子。
「俺媽說,要叫你大姐!」大哥說話的時候,兩眼看著大姐,沒有絲毫拘束陌生的樣子。大姐很驚訝也很高興,上前抱起大哥,大哥還滴著水的褲子頓時將大姐的褂子浸濕,大姐彷彿想起什麼,放下大哥追上剛剛走上大堤的父親,從包袱里找出大哥的一條褲子跑回來,對大哥說:「走,到那邊棉槐墩里換條褲子,!」
沽河大堤上,除了高大的楊柳樹之外,大堤斜坡上種滿一種叫棉槐的灌木,葉子小而濃密,一墩一墩的,可以長到兩米多高,是孩子們捉迷藏的好地方。棉槐條粗細若十指,每一墩有幾十條,最大的用處是到了冬天,割回生產隊遍筐編簍,結實耐用。
大姐握著大哥的小手,把他領到一叢又高又密的棉槐後面,看看四周沒人,讓大哥站好,幫他解開褲帶,脫下褲子!那個時候小孩子根本不穿內褲,大姐幫大哥褪下褲子的那一刻愣了一會,有些不太習慣,不過很快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幫大哥穿好剛從包袱拿來的褲子,然後帶著大哥,去村裡孩子們經常玩耍的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