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相逢未嫁時 （續7 純屬虛構）

      李浩說到這裡，停下來，撫摸著那張照片，眼淚忍不住地滾落出來。

      莉莉也沒想到，照片里的女孩已經死了，不知該怎麼安慰李浩，便挽住他的胳膊。

      過了好一會，李浩才恢復平靜，繼續說：「我聽到那個消息，幾乎暈過去，一直祈禱不要發生的某種預感還是發生了。我暑假本來不想回家的，省一張車票錢，夠我一個學期的零花了，可荷花高考完了之後，一直沒有給我來信，我心底有種不祥的感覺，那個時候連電話都沒有，更別說手機電腦了！我匆匆買票回老家，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荷花是在得知高考分數以後，知道自己又沒考上，她的父母也非常生氣，罵了她幾句，告訴她不能再讀書了，要馬上為她訂一門親，嫁人了事！荷花就在那天喝農藥自殺了！如果我能早回去一個月，荷花不會死的！如果沒有我，她也會像農村其它女孩子一樣，嫁人生子，不會尋短見！」

      「她的父母並不知道我們的事，以為女兒是挨了罵，一時看不開才尋死的，後悔不迭。我後來想一想，我寒假將我父親的話說給荷花聽的時候，她可能已經有了思想準備，是我的那些話害死了她！」

      「那個晚上，漆黑的夜，滿天的星星，我一個人跪在荷花的墳頭，慟哭，悔恨！那個晚上，我知道了什麼是撕心裂肺，什麼是痛心疾首，什麼是後悔莫及！那個晚上，我才感覺那個初吻，是多麼沉重！那個晚上，我的心，永遠背上了一個十字架！」

      「所以我大學四年，研究生三年，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工作后，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見過幾個女孩子，可我那時候見到任何女孩子，首先想到的不是愛不愛這個女孩子，而是會不會傷害到這個女孩子。估計在言行上，非常滑稽可笑，幾乎見一個吹一個，沒有女孩願意見我第二面！」

      「那你是怎麼遇到你太太的？」

      「她是我出國前一年認識的，也是別人介紹的，見了幾次面，我就覺得我們個性興趣愛好相差太遠，我跟她說我們還是分手為好，還特意跟她講了我和荷花的事情，多次提醒她，我心裡放不下那個死去的女孩。可她卻象吃了迷藥，非要說不在乎，非我不嫁，這就是緣分吧！我怕傷害到她，不敢硬和她分手，這樣若即若離持續了半年，我收到去美國留學的通知，她當然也很高興。我這時候面臨一生最大的抉擇：分手，還是結婚！我非常擔心荷花的悲劇，會在她身上重演，我已經害死了一個女孩，不能再害另一個女孩，即使有與她分手的打算，現在也不敢了，最後選擇了結婚！」

      「有時候想，是愛一個人幸福呢，還是被人愛幸福？我太太明知我並不愛她，卻依然堅決地嫁給我；我明知自己不愛她，還是跟她結了婚！開始的爭吵摩擦可想而知，但她並不在意，這是她聰明的地方，知道我這個人的缺點，也知道我這個人的優點。」

      「有了孩子，我們倆都把孩子看得比自己還重，爭吵少了，也不想那麼多了！我們兩個都算理智，我做我喜歡的事情，她做她喜歡的事情，互不干涉！周末她逛商店，我會騎著摩托車到處兜風，有時候帶著兒子，有時候自己。她從來不坐我的摩托車，認為我騎摩托車雲山霧罩兜風，既危險，又浪費時間浪費錢，阻止了幾次，看我不聽，也就隨我去了！」

      「難怪你摩托車騎那麼好。那天在遊戲廳坐你身後，玩了幾輪，就想如果真在山上兜風，該多浪漫多好玩，後來在你家看到你真有摩托車，就一直想著坐你的車兜兜風，還好你老婆不介意！」

      「我老婆太了解我了！別看她腦子笨，英文學了十幾年，還是小學生的水平。可她在知人識人方面，卻很聰明！」

      「你是諷刺我，在知人識人方面，不如你老婆！」

      「沒有了，只是覺得人與人確實不一樣。比如說你，如果有人愛上你，你卻不愛他，你肯定不會跟他結婚的；反過來，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但知道那個人不愛你，即使他肯娶你，你肯定也不會嫁給他；你可能根本不會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因為你自己太能幹，太清高，過分獨立，不需要依賴任何人，這雖然是好事，但不一定能讓你更開心更幸福。」

      「你又要評論我的婚姻了，那你說，是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一起生活幸福呢，還是自己一個人生活更幸福！」

      「別忘了，這中間還有一個孩子。如果沒有孩子，答案很簡單。但是有了孩子，就完全不同了！我問你，孩子是父母都在身邊幸福呢，還是跟著你一個人幸福？如果孩子不幸福，你的幸福又從何而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又該告訴我，為了孩子，不該離婚！不過我相信，我可以讓孩子過得很幸福！」莉莉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能不承認，孩子跟著自己，很多時候並不快樂，總吵著要父親。孫強每次來看孩子，走後起碼會有一個星期，兒子總是無精打采，悶悶不樂！」

      「算了，討論這個也沒什麼意義。看，那些荷花一樣的雲朵，越來越多了！」

      莉莉卻沒有心情欣賞眼前的景色，想起兒子，兒子的幸福，覺得有些無助，忍不住將頭靠在李浩的肩膀上，這一刻，好像找到了失去已久地某種依靠！

     李浩盯著遠處那些蓮花一樣的雲朵，看它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在夕陽中變幻著各種色彩，臉上能感到莉莉那溫熱的呼吸，這一切，好像都曾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天發生過。李浩腦子裡又浮現出荷花的影子，忍不住扭頭看莉莉，夕陽的餘暉映在莉莉的臉上，嬌艷，美麗！李浩很想親一下那張如荷花一樣臉龐，但還是忍住了，只輕輕摟住莉莉的腰，靜靜地看著遠方，嘴裡輕輕念起元朝大詞人元好問寫的那首著名的《摸魚兒》：

      雙花脈脈妖相向，只是舊家兒女，天已許。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夕陽無語。算謝客煙中，湘妃江上，未是斷腸處。香奩夢，好在靈芝瑞露。人間俯仰今古。

      海枯石爛情緣在，幽恨不埋黃土。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西風誤。蘭舟少住。怕載酒重來，紅衣半落，狼藉卧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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