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離奇的夢,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直到現在,莉莉依舊不清楚,是自己在李浩的夢裡,還是李浩在自己的夢裡,還是兩個人都在做著著同樣的夢!
在那個夢裡,李浩開著摩托車,她坐在李浩背後,兩個人在一片渺無人煙的盤山公路上飛行。這次的摩托車,是真正的摩托車,不是她和李浩在遊戲廳里玩的那種;山林也是真正的高山和叢林,不是電子屏幕上的畫面!李浩載著她,從山下到山上,從山這邊到山那邊,在懸崖峭壁開出的公路上,來回賓士,每一處景色都盡收眼底。山的西半坡,有一段幾百米長的路,坡度很小,路面寬整,視野遠闊。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絢麗的晚霞,布滿西天,好像都在自己腳下。隨著太陽緩緩落下,晚霞不斷變換著顏色,時而橙色,時而黃色,時而火紅色。李浩的摩托車,在這段路上開得飛快,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猶如大海行舟,風中破浪,每次從低處沖向高處,人彷彿從地上進入雲霞,而從高處沖向低處,莉莉會鬆開李浩,從車座上站起來,張開雙臂,好像要擁抱遠處那個巨大的火球。最後他們把車停在懸崖邊的一片空地上,兩個人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靜靜地欣賞著大自然最美麗的這一刻!
「李浩,給我講講那張照片的故事吧!」莉莉坐在李浩旁邊,兩個人挨得很近。
「你真的想知道?除了我太太以外,我沒有對任何人講過。」李浩不太想講。
「我真的想知道,不是想知道你的隱私,是那張照片跟我高中的樣子太像了,我非常好奇!」
「命運有時候真的不可思議,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給你一些驚喜,或者揭開你的傷痛!」李浩說著,掏出錢夾打開,錢夾最外面一格里,有個女孩的照片,穿著一件白底紅點的花棉襖,棉襖大概穿了多年,很舊,卻很乾凈。女孩梳著兩條長長的編成麻花的辮子,鵝蛋型的小臉紅紅的,鼻子眼睛都顯得小巧玲瓏,薄薄的嘴唇,露著微笑!
李浩為摩托車半路加油付錢的時候,打開錢包,莉莉看到了這張照片,當時吃了一驚,奇怪李浩怎麼會有自己高中時的照片,仔細看,知道那不是自己,只是長的很像自己!莉莉問李浩那個女孩是誰,李浩說是一個朋友,但今天是應莉莉請求出來兜風的,所以不想提別人。跨上車,一路上風馳電掣,沒有再談這張照片,現在有機會,莉莉又提起來。
「看那朵雲,很像荷花的那一朵!」李浩指著遠處。
「看到了!」莉莉順著李浩手指望去,果然見到一片很大的雲朵,在落日映照之下,四周鑲著金邊,錯落有致,層次分明,象極了一朵夏日盛開的荷花。
「這個女孩就叫荷花。名字很土是不是?我們老家的女孩子,起名都是這花那花這草那草的,荷花算是很不俗的名字了!」
「我明白了,是你老家的相好啊!她現在怎樣了!」
「你聽我說,」李浩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過去,過去的一切,如一條涓涓細流,從自己的心中流淌出來:「荷花是我的高中同學,我們鄰村的,學習成績很好。但是第一年考大學的時候,發揮不好,沒考上,我很幸運,第一年就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學。你知道,那個時候的農村孩子,考大學是唯一出路,我和荷花甚至相約,如果考不上大學,就一起上吊自殺!你不相信是嗎?你問問八十年代初的那些農村大學生,相信許多有過這樣的想法!」
李浩頓了頓,看到莉莉專心聽自己講,便繼續說下去:「我去北京上學的時候,荷花來送我,我們有了人生第一個吻。在我們老家,別說接吻,男女牽手,都意味著兩個人將來要結婚生子!我鼓勵荷花好好復讀一年,以她的學習成績,只要發揮正常,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那半年裡,我也經常寫信鼓勵她,她每次回信,都會向我彙報她的考試成績。」
「後來你看到漂亮的北京姑娘,變心了是不是?」莉莉這種故事聽多了,忍不住問李浩。
「我放寒假回家,荷花來看我,我父母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荷花走後,父親把我罵了一通,說我好容易離開這個窮地方,為什麼還要找個拖累,家裡供養你一個大學生多困難,將來都依靠你呢,總而言之,要我和荷花停止來往。那個年代,農村孩子考上大學,就是父母的希望,兄弟姐妹的希望,甚至是一族一村的希望,我當然知道這些,可是停止與荷花來往,我實在做不到,可又不敢違背父親的話,於是在寒假結束回北京的時候,委婉地向荷花說了父親的話,鼓勵荷花好好復讀,今年一定要考上大學。荷花對我的話並不意外,說去我家那天,也看到了我父母的臉色,清楚我的處境。」
「回到北京以後,我們依舊通信來往,暑假我留在學校,做些清理實驗室圖書館的事情,賺點零花錢,直到八月中旬,才回老家。高考結束快兩個月了,也不知荷花考得怎麼樣,心裡著急,所以回家第二天,就找本村同學打聽荷花的消息。」
「可是,我萬沒想到,我聽到的,卻是她的死訊。她沒有給我留下片言隻語,就一個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