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單的時候,所幸還有可以惦念的東西,比如一面鏡子。雖然,自己所用的「鏡子」說具體點只是一塊鍍了一層水銀的殘缺的玻璃而已,但毋容置疑,它一樣是一面鏡子。
好友曾經說過要「送」我一面新的鏡子,這讓我當時激動得差點要抱起她親一下。雖說是小小的一面鏡子,可也算是她跟我廝混了這麼多年來難得的體貼之一,且因為難得,即使她對我的這點「許諾『到現在還差兌現,其中的」溫馨「卻一直彌留在我的心底。
在孤單的時候,我會這麼想,苟活在這塵世上,真正一直存在於我的世界里的,其實就只有自己和一面鏡子而已。而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人際故事,不過是鏡子里不同的「背景「罷了,唯一不變的只是鏡子里的那個人,也就是我。
雖然鏡子里的我其實也在日漸衰老著,而她的眼神也經歷著從純情到多情到失落到迷茫到漠然的變換。如果說鏡子無情,是因為它從來沒有在我的面前編造過美麗的謊言;而鏡中人最終的絕情,卻是不同的經歷中一次次類似的美麗謊言的磨練所造就的。
鏡子生性無情,我也最終絕情,於是,我和鏡子之間慢慢成了相依相伴的「一對」。這種衍生於彼此「無情」卻日漸牢固的感情,也使我從而明白,原來執著而真的情愛,只存在於某種不滅的虛無中,正因為虛無,才不會遭受任何「實在」的傷損而得以永恆。
當活著不能再撐得起任何願望,當所有的情愛過程最終被判罪為荒謬。於是在卸下一切願望的負累去接受愛無可愛的活法時,能夠愛上一面鏡子,且從它的世界里感受到自己的「被愛」,亦算是為自己所謂的情愛湊合著立一塊墓碑罷。
記不清從某一天開始,我就已徹底明白,我愛照鏡子,因為我在它那裡找到自己的存在;同時我相信它也愛著我,因為它包容了我的衰老以及所有莫名的喜怒哀樂。和鏡子相伴,我不再被任何美麗的謊言所侵蝕;而在鏡子里,無論什麼時候,我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