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用一個倍數非常大的放大鏡去觀查一個物體的細部,或者你想象,你變得非常非常小,站在這個物體上,你會發現這個物體原本很小的區域,和我們現在看到的周圍景象非常相像。一滴水就像一個巨大的池塘,一根汗毛,猶如一顆無葉奇異的大樹。如果你觀察得足夠仔細,你也許會看到這棵大樹的樹榦上,長著非常規則和漂亮的花紋。
我有時會想象自己變成一隻螞蟻,當然為了安全,最好是一隻火蟻,這樣,面對一片樹葉,對於我來說就如一個綠色的足球場。爬行在草叢中,那一定是到處充滿危險和驚悸的廣袤叢林,為生存而進行的血腥搏鬥,在那裡絕對不會亞於我們人類的可視世界。
然而,如果我有一種奇妙的藥物,可以使自己變得更小,小到細胞那麼大。比如我突然變成了一個血細胞,在血管里隨著其它成千上萬,甚至上億的血細胞一起在血管里奔騰流動。也許突然會有一大群的毒素細胞湧來,想摧毀這個我們賴以生存的血管,我和我的兄弟們會勇敢地衝上前和那些毒素搏鬥,那種血腥慘烈的場面,想來也不會亞於我們人類大規模戰爭的殘酷。儘管我也許並不知道我在為誰搏鬥,為什麼要搏鬥。
這樣的想象能夠告訴我們什麼呢?我其實是在說,如果我們用不同的尺度去看這個世界,我們會發現,在不同尺度下這個世界是非常相似的。
這當然不是我的發現,在很早的時候人們就察覺到了這種相似性,比如我們古人就想象過,把這稱為天地同構,就像當年盧瑟福把原子模型想象成星球相互圍繞運轉一樣。從這種不同尺度下世界的相似性概念,其實現在發展起來一個學科的分支,叫分形理論。用分形理論來看這個世界,你會覺得很有趣。
我當然不想把你拉到一個枯燥的數學問題上去,我想聊的其實是一個和這個理論多少有點關聯的現象。這還得從螞蟻說起。
比如我們抓來10隻螞蟻,就是一般的工蟻,不是火蟻。把它們放在一個非常大非常大的平板上,我們可以假設這個平板無限大,我們來看這些螞蟻會怎麼樣呢?他們會向各個方向無目的地爬去,一直到分開得越來越遠,再也聚不到一起。
這好像沒什麼,對吧?那麼我們來增加螞蟻的個數,100,1000,5000。。。, 當我們增加到一定數量的時候,我們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這些螞蟻不會再向無窮遠處爬去,它們會像有了相互的感應,圍繞一個區域,有組織地進行活動。我不知道這個絕對的數量是多少,但這個數量卻是奇妙的,因為小於這個數,它們就會走散,多於這個數,它們就能夠組織起來。一旦它們組織起來,它們甚至能夠用自己的身體搭建成一個橋樑,從一個區域跨越到另外一個區域去。要知道,這些螞蟻沒有一個是特殊的,它們都一樣,也就是說,沒有一個螞蟻會發出一個統一的指令,其他的螞蟻要服從,這是一個自發的過程。
我們現在暫且把這叫做自組織過程。其實剛才我說到的血細胞的例子,本質上血細胞組織起來抵禦毒素也是一個自組織過程,因為沒有一個血紅細胞是真正的指揮官,把它們組織起來去抵抗入侵的毒素。
真正最奇妙的自組織的例子是我們人類的大腦神經元。我們人類的大腦大約有一千億個神經元,它們以軸突連接起來,傳遞感應刺激信號。它們沒有一個指揮中心,是協同合作,而這種合作的結果就是我們有了記憶,有了情感,有了認知和思考的能力。你可以想象,嘿,這個想象這個詞不是你能怎麼樣了,而是你的它們,那些奇妙的神經元在一起協同工作。在自組織地協作。
這的確有時會讓我感到驚奇,不過我們在這個驚奇中我們會得到什麼有理性的邏輯思考呢?
首先我們至少知道,這個系統(我們暫且把這些螞蟻也好,血紅細胞和神經元也好,放在一起叫一個系統)一定要超過一定的數量,這個數量對於一個相對複雜的個體來說,如果個體越複雜,能夠自組織地活動需要的數量就越少。比如螞蟻,螞蟻很聰明,而血細胞次之,神經元相對簡單。神經元要形成自組織的功能,就需要大量的個體。當然形成自組織還需要個體之間相互的非線性制約,這一點,我不想再詳細分析下去了。其實說到這我必須承認,以上我說的不是我的觀察,自組織理論其實是現代數學和物理學交叉的學科,它包括分形理論,混沌理論,耗散結構及協同學等等,本人曾經痴迷這方面的研究,發表過粗淺的研究論文,不過那是N年前的事了。
我很想說的是自組織現象和理論對人類的活動,比如互聯網上的網民們是有理論指導作用的。想象一下,我們每個網民多麼象這些參與自組織過程的一個分子,我們在隨機的組合,不斷地相互作用,形成一個一個功能性的結構。在一個封閉的體系下,一般都會產生王權的層層結構,然而如果讓這個系統開放,每一個人都平等地相互作用,它會產生一個最優化的結構,這就是無為而治的優點。如果你把人類都放在一個容器里觀察,假設你能跨越世紀的河流,你能看到,我們也許就像螞蟻一樣,在不斷地協作,像血紅細胞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忙碌,像神經元一樣,實現著一個又一個功能,但卻不清楚,這些都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