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迴文詩

迴文詩，是中國詩歌特有的體制。它是一種按一定法則將字詞排列成文，迴環往複都能誦讀的詩。這種詩的形式變化無窮，非常活潑。能上下顛倒讀，能順讀倒讀，能斜讀，能交互讀。只要循著規律讀，都能讀成優美的詩篇。

據說，江南才子唐寅（字伯虎）寫過這樣一首詠春（七絕）詩：

花枝弄影照窗紗，映日斜。

只有兩句，共十個字。乍一看，不知所云，但仔細琢磨，原來應該這麼讀：

花枝弄影照窗紗，

影照窗紗映日斜。

斜日映紗窗照影，

紗窗照影弄枝花。

清代才女詩人吳絳雪《春夏秋冬》中的 《秋》詩（七絕）也是由十個字「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組成的迴文體∶

秋江楚雁宿沙洲，

雁宿沙洲淺水流。

流水淺洲沙宿雁，

洲沙宿雁楚江秋。

注意，這兩首詩既可以順念（從頭到尾），又可以倒念（從尾到頭），更在於倒念和順念完全一樣，一字不差。

蘇東坡的《題金山寺》是一首順念和倒念不同的迴文（七律）詩∶

潮回暗浪雪山傾，遠浦漁舟釣月明。

橋對寺門松徑小，檻當泉眼石波清。

迢迢綠樹江天曉，靄靄紅霞海日晴。

遙望四邊雲接水， 碧峰千點數鷗輕。

這詩倒過來讀：

輕鷗數點千峰碧，水接雲邊四望遙。

晴日海霞紅靄靄，曉天江樹綠迢迢。

清波石眼泉當檻，小徑松門寺對橋。

明月釣舟漁浦遠，傾山雪浪暗回潮。

南朝齊王融《後園作迴文詩》也是一首順念和倒念不同的迴文（五絕）詩∶

斜峰繞徑曲，聳石帶山連。

花余拂逆鳥，樹密隱鳴蟬。

這詩倒過來讀：

蟬鳴隱密樹，鳥逆拂余花。

連山帶石聳，曲徑繞峰斜。

其實，詞也可迴文，如蘇東坡的《西江月·泛湖》∶

雨過輕風弄柳，湖東映日春煙。

晴蕪平水遠連天，隱隱飛翻舞燕。

燕舞翻飛隱隱，天連遠水平蕪。

晴煙春日映東湖，柳弄風輕過雨。

這首詞描寫泛舟湖上所見春景。其上下片互為迴文，意義相仿，但因景物出現次序不同，意態便有分別。上片寫雨後初晴，下片則為因晴轉雨，全詞表現出晴雨之的反覆變化，同時也暗示了泛湖人的悠然心境。

朱熹的《菩薩蠻》迴文詞則每一句自成迴文。

暮江寒碧縈長路，路長縈碧寒江暮。

花塢夕陽斜，斜陽夕塢花。

客愁無勝集，集勝無愁客。

醒似醉多情，情多醉似醒。

最有名的迴文詩當屬蘇東坡以「賞花歸去馬如飛酒力微醒時已暮」 十四字重疊字句，排列組合成七言絕句∶

賞花歸去馬如飛，

去馬如飛酒力微；

酒力微醒時已暮，

醒時已暮賞花歸。

迴文詩雖然活潑好玩，但應避免因為一味追求技巧而淪為無聊空泛的文字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