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在讀者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橫眉冷對、高高在上的,我在讀《魯迅全集》時,卻讀到魯迅先生作為普通人可愛的一面,他的文章里有許多篇幅談論性,有的繼承他一貫的憤怒;有的平和誠懇;有的詼諧、幽默,令人捧腹;有的則屬於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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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為讀者所熟知的一段談性文字,是魯迅在《而已集·小雜感》中的一段話:「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這樣豐富的聯想,是對那些封建衛道士有力的抨擊,表達了魯迅先生一貫的批評風格。對那些嘴上掛滿了仁義道德,內心裡充滿了淫蕩的虛偽道德者發出了陣陣冷笑,揭下他們偽裝的畫皮。
「生物的個體,總免不了衰老和死亡,為繼續生命起見,又有一種本能,便是性慾。因性慾才有性交,因性交才發生後裔,繼續了生命。」(魯迅《食慾與性慾》)這樣的話似乎是人盡皆知的常識,現在讀來似乎是多餘,但在當時,能在白紙黑字上說出來的,也是一種膽略。很多時候,人人皆知的常識未必被奉為真理,皇帝不穿衣服,只有誠實的孩子才說出口,魯迅就是那個內心純凈的、敢於說出真相的人。
在《且介亭雜文》里,魯迅還敢於為勇士爭取常人的權利:「譬如勇士,也戰鬥、也休息、也飲食,自然也性交!」性是人人需要的,並非高尚了,做了勇士,就把性當作垃圾、低級趣味給扔掉了。性是人的生活重要組成部分,任何健康的人都離開不了,與高尚或者低俗無關。
有時,魯迅也會拿性幽默一下,他在《朝花夕拾》里的《狗·貓·鼠》一文中說:「現在是粗俗了,在路上遇見人類的迎娶儀仗,也不過當作性交的廣告看,不甚留心。」喜氣洋洋的婚慶儀式,居然被魯迅先生當作招搖的性交廣告,多少有點掃婚慶的興。新婚當然會有性,可婚慶也未必就是一個單純的性交廣告。一對新人,向世人宣稱他們從此在一起開始新生活了,接受親友的祝福,還有一生值得記憶的婚慶場面,這些都是「性交廣告」之外的意義。
郁達夫在《回憶魯迅》一文中說:經常在冷的天,見到魯迅穿著單褲,那時的魯迅正過著事實上的單身生活,也不怕著涼,原來他這樣做是為了降低性慾。身為偉大的魯迅,也要忍受著性的煎熬。這樣讀來,覺得魯迅先生真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