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無論多大,在父母面前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自從父母走了之後,心裡頓覺空空蕩蕩的,永遠失去了那份深沉濃厚的慈愛。
父親是最寵愛我的,因為我是父母婚後多年才盼來的頭一個孩子。母親年輕的時候在戰爭年代落下了婦女病。在解放東北的艱苦的環境中,她經常爬冰卧雪,趟冷水搶救傷員,又常常在冰水裡洗繃帶敷料,造成痛經和月經不調,以至於婚後很難懷孕,後來懷了之後又保不住,連續小產。那幾年母親幾乎失望了,她差一點就去領養別人的孩子。
我的到來使父母欣喜若狂!他們視我如同掌上明珠,據說是含在嘴裡怕化了,頂在頭上怕摔了。父親將我從醫院接出來之後,便與母親商定好照顧我的夜間值班表。一個值前半夜,另一個值後半夜。我小時候是個愛哭的丫頭。必須得大人抱著,嘴裡還要哼著曲,手上還要不停地晃著,我才能入睡,否則就不停地哭,直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臉變紫為止。
父親在我身上花的力氣最大,因為我的脾氣很擰,什麼都是我說了算才行。記得有一次父親帶我去看蘇聯馬戲團的演出,回來時已經很晚了。我那時大概4歲,父親抱著我走了很長一段路,後來實在累得走不動,便將我放到地上,說:「爸爸太累了,好姑娘,自己走一會兒,行嗎?」我就是不吭氣,站在地上一動不動。父親往前走了走,見我沒反應,只好返回來將我背上,嘴裡還念叨著:「父母就是兒女的牛馬呀!老爸是自願當牛馬的呀!」
我出國的時候,老爸很難過。因為母親走了,我要是再走,家裡就唱空城記了。那時我已經考過兩次TOFEL,成績都很好。但因為母親身體原因我不能走。父親也知道我是大姐,作出了犧牲。發揚風格讓弟妹們先走,他們一畢業就都出了國。而我,因為是老大,又是醫生,在家裡承擔了照顧父母的義務。一直到母親去世,將她安葬之後我才歇了口氣。父親那時下定決心讓我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達到既定的生活目標。他說:「不能因為我,你就留下來不出國。我不能耽誤了你的前程。天大的困難老爸自己解決!相信你的能力和聰明智慧,你一定能成功!」他對我一直是鼓勵,正面引導我的長處而從不指摘挑剔。這種鼓勵讓我始終積極向上,樂觀而進取。我的事業基本上一帆風順也得益於此吧。我的成績也給他帶來驕傲,無論是小學中學還是大學,我都是名列前茅的好學生。
我四十多歲時,回國去看他。他當我是小孩子,一天叫我好幾次:「小麗麗呀,外邊風大,要穿暖一點!」我說,我都老大不小的了,你老當我是小孩呢!他說,我的歲數再大在他面前也是孩子!
他病重住院時,拉著我的手,說:「我老了,需要你們在我的身邊照顧我。你小時候我花了那麼大的心血撫養你長大,培養你受教育。如今我把你們都放走了,回來就難啦!」我的心在顫抖,在哭泣,我覺得對不起生我養我的老父親!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老爸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這是我心裡永遠的痛!!!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