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的歌聲》 4-1

電影劇本

《水晶的歌聲》

編劇：任超

1、   夜，外。銀行大樓。

黑沉沉的夜色籠罩著陰森的銀行大樓。

2、  夜，內。銀行金庫。

黑暗的金庫里，地上散亂地放著幾枝槍。

一群歹徒頭戴絲襪，打著手電筒，正在費盡地撬著巨大的保險柜。保險柜剛剛被打開，忽然警鈴大作，燈火通明。

歹徒們驚慌失措，亂作一團，紛紛從地上撿起武器。

幾個保安持槍衝進金庫，眾歹徒無奈地放下槍。保安們圍上去收繳武器。

為首的胖歹徒慢慢挪過去，偷偷從地上撿起一支手槍，忽然跳起來，抓住一個骨瘦如柴的保安，結巴著，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我……我打死他！……」

被挾持的瘦保安英勇地大叫：「不要管我！……向我開槍！」

胖歹徒狠狠地給了他一拳，瘦保安安靜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保安們都面面相覷，慢慢放下槍口。

胖歹徒挾持著瘦保安往外走，路過開著門的保險柜時，忍不住伸手進去拿裡面的東西。

槍聲響了。瘦保安被擊中了大腿，倒下去。

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頭上出現了一個彈孔的胖歹徒表情驚訝地慢慢滑倒在地上。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舉著槍，慵懶地打著哈欠。

眾歹徒都驚呆了。嚇得蹲在地上抱著頭。

眾保安押著歹徒往外走。

瘦保安捂著肚子，痛苦地扶著保險柜，抬頭看見保險柜里的東西，眼睛一亮。

瘦保安伸手去拿保險柜里的東西。

槍聲又響了。

風衣男子走到保險柜邊，推開中槍的瘦保安，拿出一袋「氂牛」牌奶粉，得意地說：「你是氂牛我是奶，我只保護氂牛牌奶粉……」

幾個保安看到奶粉，都眼睛閃光地圍上來。

風衣男子冷冷地抬起槍，對著鏡頭開了一槍。

3、  晴，內。巨型會議室。

鏡頭疊化到會議室巨大的投影銀幕上，剛剛放映完剛才的廣告片。

圍著會議桌坐著一圈表情嚴肅的人，正在開會。

服務員拉開厚重的窗帘，陽光照進來。

正對銀幕的高背轉椅上坐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尤總）帶頭大笑起來，眉開眼笑地讚歎說：「哈哈，暈倒！」

大家都附和著笑起來，一個慈眉善目的禿頭老年胖子（老成）滿臉堆笑地說：「尤總高見！您經常上網吧？哈哈！……我們的歌手大賽有叢海風先生來做總策劃，一定會取得巨大成功的！……他可是那個什麼獎的得獎大熱門！……」

尤總得意地說：「金牛獎！今天就頒獎！網上都在炒哪！」老成忙隨聲附和。

一個愣頭愣腦的年輕人（賈經理）聽得一頭霧水，魯莽地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忍不了了！這拍得什麼玩意？成總，這個什麼風是什麼人物啊？」他身邊的人都驚訝地看著他。老成呵斥道：「賈經理！」

尤總有些不快地問道：「成總，這是什麼意思？」

老成忙笑著岔開話題說：「這是我們外聯部的賈經理，不了解情況。……尤總，我們還是看看歌手大賽以後的規劃……」他抬手示意操作電腦的工作人員。

銀幕上出現一系列湖邊優美環境的照片，最後停在一幅遠處是一棟黃色小樓的照片上。老成的聲音介紹說：「尤總，這就是我們在天女湖邊選定的開發區域，我們公司已經簽訂了土地購買意向，只要貴集團的資金到位……」

尤總冷冷地聽著，若有所思。老成偷偷看看他，熱情地接著說：「……用不了一年的時間……」老成激動地手一揮。

照片上在剛才空地的位置出現了幾座超級豪華的別墅。老成接著說：「這就是我們未來的天女湖度假村，各種娛樂設施一應俱全，消費水準在本地區將是最高的，我們還計劃……」

尤總不客氣地打斷他說：「那個黃色的是什麼東東？看上去很不舒服啊。」老成一愣，仔細看看照片，忙說：「那是一個小旅館，到時候一定拆掉。」尤總站起來，拿起公文包要走，冷冷地說：「還是先把歌手大賽搞好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老成忙起身送行，所有的人都跟著站起來，賈經理低著頭也站起來。

4、  日，內。成總辦公室。

寬闊的辦公室高達十米，一整面牆是玻璃窗，乒乓球桌大小的辦公桌後面是一面牆的書架。牆上醒目地掛著一幅《最後的晚餐》的複製品，畫中的耶穌被一塊黑色的布蒙著眼睛。窗戶相對的牆上鑲嵌著金色的LOGO和大字：「華夏百川技術支持實業股份有限集團公司（中國）」。地上栽種著茂盛的藤類植物，幾隻顏色鮮艷的小鳥在辦公室里隨意地飛翔棲止。老成正踩著梯子在書架上找書，頭也不回，慢慢地說：「人要多看書，沒有文化是不行的。」他伸手去夠一本書，梯子晃了一下。

賈經理忙跑過來扶住梯子，後悔地說：「是。……我今天……」一本巨大的書忽然落下來砸在他的頭上。

老成低頭看著他，無奈地搖搖頭說：「拿著桌上的請柬，去請叢海風。」

賈經理抱著書，摸著頭，痛苦地看著老成。

5、  夜，外。迪吧門口。

迪吧門口掛著「廣告金牛獎頒獎典禮」的橫幅，停車場上停滿了高級轎車。一個三十歲左右，滿臉胡茬，神情憔悴的男子（叢海風）和一個個子高挑，穿著性感高檔晚禮服，二十三四歲的長發女孩（王嫻）走到門口，海風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慵懶地接電話：「喂……啊？……我不是小強！……你有病吧？我叫叢海風！……你才叫小強哪！」

王嫻掏出請柬遞給門衛。

海風手機又響了。

海風氣憤地接起來大喊道：「我是小強！……啊？……不不，沒打錯，我是叢海風……什麼廣告？……我現在忙著呢。沒工夫聽你談！……這種小項目你找別人吧……」

兩人走進迪吧。

馬路對面，一個女導遊（姜夏）正在招呼一群遊客上大巴車，她遠遠地看了看路這邊。

6、  夜，內。迪吧舞台。

昏黑的現場，大銀幕上放映著『氂牛奶粉·搶劫篇』廣告，放完后，場燈重新亮起來。

舞台上掛著橫幅「廣告金牛獎頒獎典禮」，一位老眼昏花的頒獎嘉賓努力地辨認著獲獎名單上的字，費力地念道：「剛才是獲得提名的10部廣告，現在我宣布，獲得最佳導演金牛的是……這字寫得也太小了……」

台下紅男綠女濟濟一堂。一片鬨笑。

海風坐在前排醒目的位置，一臉不屑，身旁的小桌上放著三個巨大的金色牛形獎盃。老嘉賓接著念道：「……『氂牛奶粉·搶劫篇』的導演，叢……海風！」他說到一半時，早已響起熱烈的掌聲。

海風大大咧咧地慢慢地起來走上台去。

老嘉賓舉著獎盃，鄭重地交給海風，海風一隻手接過來，轉身走到演講台前，把老嘉賓晾在了台上。

海風笑著說：「這也是行為藝術。」觀眾笑起來，老嘉賓如釋重負地笑笑，走下台去。

海風仔細端詳著手裡的獎盃，調侃地說：「上來這麼多次，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今晚這是第四頭牛了。我可以改名叫叢四牛了。」觀眾笑。海風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念道：「感謝評委會，感謝MTV，感謝CCTV……嗯？拿錯了……」觀眾一片大笑。

王嫻緊繃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海風真誠地接著說：「玩笑開夠了。真的要感謝所有支持我的人，是你們的鼓勵和激勵才使我今天能夠站在這兒。我是個搞藝術的人，廣告是我實現藝術的手段。我會騎著著四頭牛，登上藝術的高峰。」

觀眾發出一片笑聲，有人起鬨道：「行為藝術！」

海風愣住了。

7、  夜，內。迪吧餐台。

冷餐會上美食滿桌，觥籌交錯。

不斷有人過來給海風敬酒道賀，海風意氣風發，左右逢源。

王嫻端著一杯香檳，正在跟一個又高又胖的青年男子（何言）說話，何言端著一大盤吃的不停地吃。已經有五分酒意的海風走過來，摟著何言的肩膀說：「哎，你們倆挺般配啊！」

王嫻無奈地說：「你別喝了。至於嗎？」

海風說：「今晚我是主角。你看看這些人，都是為了我來的，我不喝行嗎？」

何言邊吃邊說：「已經高了，王嫻你就讓他喝吧。喝死了算。」海風大笑道：「還是我的心理醫生了解我。」何言用力咽下一塊牛肉，嘟噥著說：「我還管你喝不喝酒……」

王嫻不屑地說：「你怎麼這麼容易得意啊？你原來不是這樣的。」海風冷笑著挑釁地說：「你原來也不是這樣的。」王嫻剛要爭吵，一個記者走過來對她說：「王小姐，可以耽誤您幾分鐘嗎？」

王嫻不滿地說：「今晚叢海風是主角。」記者陪著笑臉說：「不是金牛獎，是您代言的品牌的內容。就拍幾張照片，謝謝啊。」王嫻瞪了海風一眼，跟著記者到一旁去了。

何言放下手裡的餐盤，拿過海風手裡的酒杯喝了一口，說：「你們倆怎麼老是話不投機啊？」

海風拿起杯酒一飲而盡，鬱悶地說：「我跟我自己都話不投機。乾脆找個深山老林去隱居，神農架什麼的。」何言根本沒有當真，調侃說：「那女野人有難了。」海風認真地說：「真要是有個了無心機的女野人什麼的也不錯，女鬼都行！……」

一個老闆模樣的人走過來恭敬地遞給海風一張名片，說：「叢先生，以後還要向您多請教。」海風慵懶地接過來，看了一眼說：「我最近不打算拍了，想好好休息一下。」那人寒暄著走了。

何言看看海風，認真地說：「你好幾個月沒有來做心理治療了。」海風絕望地說：「有用嗎？你心理這麼健康，從大學到現在怎麼連個女朋友都沒混上？」

何言氣憤地說：「你這不是胡說八道嗎？這有什麼關係？以後你每周至少去我那兒一次！」

海風看著酒杯在思考，何言頓了頓，接著說：「誰說心理醫生的心理就一定健康？我也有我的問題……」海風安撫地說：「我不是擠兌你，我真的覺得沒什麼用。我好久都沒有什麼創作的感覺了，就是在完成一件任務，尤其是現在……我還是去隱居吧。哎，你上次說你去過的那是什麼湖來著？……」

賈經理從人群中擠過來，在背後拍了海風一下，叫道：「叢導演！」

海風嚇了一跳。回頭驚訝地看著賈經理。

8、 夜，內。迪吧舞台。

王嫻心不在焉地拍著照片，一直關注著海風那邊。

賈經理手舞足蹈地跟海風講著，海風一直在拒絕，旁邊圍了一些人在看熱鬧。

王嫻終於拍完了，忙向海風那邊走去。

9、  夜，內。迪吧餐台。

賈經理滿臉通紅，著急地說：「叢海風，我們這個可是大項目，而且對你來說……」海風傲慢慵懶地說：「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最近不想做事情，想休息。你這人怎麼這樣？」

賈經理絕望地說：「好，好。我明白了。不過我要告訴你，你真的覺得你的東西拍得很好嗎？」海風得意地說：「我的東西好不好不用我評價，今天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賈經理針鋒相對地說：「忍不了了！……你是得了獎。可是廣告不是為了得獎而拍的。就那個什麼氂牛奶粉，我就沒看出有什麼賣點！拍得什麼啊？！你剛才說要搞什麼藝術，知道大家為什麼笑嗎？你除了吹牛還會什麼？你以為連你也能搞藝術？！你知道什麼是藝術嗎？！」圍觀的人群中有幾個人應聲鼓起掌來，起鬨道：「說得好！」

海風聽著也不是，還嘴也不是，一時不知所措，一臉尷尬。

王嫻站在人群外，表情複雜地搖搖頭。

10、          夜，內。成總辦公室。

房間里燈光昏暗，老成在屋子中央慢慢地打著太極拳。賈經理的聲音在彙報剛才的情況：「……後來我就走了……」

賈經理站在門口，懊悔地說：「這人太狂了……我忍不住才……」

老成收勢，長出了一口氣。

賈經理看著老成。

老成踱到辦公桌后坐下，順手打開檯燈，不動聲色地說：「這樣吧。你把手頭的事情交接一下，過幾天去湖濱工作吧。還記得尤總特意說到的那座黃樓嗎？……噢，過來坐下。」

賈經理畢恭畢敬地走過來坐在辦公桌對面。老成在檯燈的燈光下布置著：「你這樣……」

11、            晴，內。海風家客廳。

這是一套寬敞的兩居室，有一面牆的落地窗、按照熱帶雨林風格裝修的客廳。屋裡到處凌亂不堪，衣服、報刊雜誌、空或半空的酒瓶、甚至鞋子都擺放得到處都是。牆上掛著許多廣告畫，模特都是王嫻。柜子里擺著許多奇形怪狀的獎盃。

王嫻提著早點，開門進來，沒有找到海風，她掏出手機打海風的電話，卻發現海風的手機扔在床上。王嫻恨恨地坐在床上，忽然從洗手間里發出一聲巨響。王嫻忙跑過去。

12、           晴，內。海風家洗手間。

地上一個空的威士忌瓶子在滾來滾去，王嫻走進來。

海風穿著衣服躺在沒有水的浴缸里，睡眼惺忪地抬頭看看王嫻，說：「早。」

王嫻伸手打開水龍。

花灑里噴出的水澆在海風身上，海風大叫：「你幹什麼？！」王嫻走出去。

13、           晴，內。海風家客廳。

王嫻自己吃著早點，海風穿著浴衣半躺在沙發上，頭髮還是濕的。

王嫻看看他，不滿地說：「你這一個禮拜哪天沒有喝醉過？」

海風換了個姿勢，懶洋洋地說：「我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吧？休息一下還不成？」

王嫻扔下手裡的漢堡，認真地說：「你別老是一幅中山狼的嘴臉行嗎？我們好好談談。」海風背對王嫻，舒舒服服地躺下。

王嫻真誠地說：「你到底有什麼問題？為什麼要這樣？」海風悶聲悶氣地說：「我沒問題。」王嫻做著最後的努力，說：「我原來認識的叢海風不是這樣的。」海風頭也不抬地說：「你說過一萬遍了。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原來那是你對我的想象。」

王嫻發作地說到：「頒獎那天那個人說得一點都沒錯！」

海風騰地坐起來，惡狠狠地說：「我就是。好了吧？我不懂藝術，至少我有名有利！我好滿足啊！哈哈！」

王嫻冷冷地說：「你？你成不了天馬行空的天才，也做不了踏實生活的男人！」海風煩躁地喝道：「什麼時候開始需要你教育我了？滾！」

王嫻摔門而去。

海風獃獃地看著窗外。有人敲門。海風大叫道：「別敲了！都死光了！」敲門聲頓了一下，又響起來。

海風打開門，老成站在門口，滿臉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