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認真,女兒真是認準了理,還較真。 記得第一次帶她回國,她還是個半大小孩。92年廣州已經開始興建了不少新住宅區,可能是因為基建的原因,到處都很臟,很亂,但又沒有足夠的果皮箱。離中山大學不遠有一個「小港農貿市場」, 裡面有一家專門賣豆腐腦的,除了新鮮,甜滑的豆腐腦, 還有「紅豆雪條」。 小丫頭喜歡吃紅豆冰棒,當時還在世的奶奶幾乎天天帶她去吃, 有一天,剛下過雨,吃完回來的小東西憋著小嘴,一臉的不高興, 奶奶臉上的祥雲也不見了。 一看這樣的情形,我趕緊過去哄老的, 逗小的,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雨後路滑,奶奶怕小丫頭摔倒,要牽著她的手,所以把她手裡捏得緊緊的雪條棍和包裝紙拿過來扔在地上,沒想到小丫頭趕緊又把他們都撿回來抓在手裡,這祖孫兩個就這麼一來一回的扔了又撿, 撿了又扔。 一來一回,最後不但路人覺得奇怪,兩人手上都弄得臟髒兮兮的。
小丫頭一臉認真地說「奶奶破壞環境,不講衛生」。奶奶說「沒有人看見的,反正都這麼髒了」;「沒有人知道也不能做的」小傢伙都快哭了。「Why they don』t understand?」他們為什麼不明白?我記不得當時有沒有給她解釋,如果沒有的話,孩子,我想在這裡給你補補。
奶奶確實不會明白,中國當時經濟剛剛起步,能讓十億國人吃飽就不錯了,國家還沒有能力來保護環境;中國人多,生存空間自然就變得很小,每個人都要竭盡全力保護自己的空間,自然對保護公共環境就沒有那麼多的關注了。這也回答了你的問題「為什麼我們去過的每個親戚家都這麼乾淨,整齊,但一出大門就那麼亂,那麼臟?」奶奶他們那一輩人,習慣了服從權威, 人治的結果是, 沒有人知道,就可以違規, 人們害怕被抓,被罰,並不擔心所做所為是否違規, 違法。中國當時到處都有戴紅袖章的交通警察,衛生警察在監督市民,他們的存在,其實給了大家一個信號,「沒有人看見是可以做的」。奶奶的生活經歷告訴她, 她要保護關起門來的這個家,因此她不可能看到保護環境對她,她的家,她家人的好處。在生存競爭的千頭萬緒里,她又如何能明白小孫女不肯在這片已經髒亂的地上再添一棍的良知呢?她擔心的只是小孫女不能在這麼髒的馬路上摔跟頭。你現在能明白她當時的苦心嗎?
如果當時把女兒送回大陸上學,真不知道她還會不會有這種自覺自願的公民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