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70年代後期,我和老姨夫參加了非洲坦贊鐵路援建的交接、培訓工作。老姨夫早去了幾個月,我去時他介紹我認識了個小夥子:小鍾。他才二十幾歲,是軍事學院內長大的男孩,他英俊、細高、挺拔、勤奮、好學。
當時正值四人幫倒台前後,在外工作的中國人都很關心國內的形勢。每天下班后,小鍾經常跟老姨夫一起討論國內形勢,或請教一些英文問題。我拼過了工作的困難階段后,也加入了他們的討論。小鍾是資料室的,每天也參加我介紹國際新聞的晨會。那時國際上對中國的傳聞、評論真真假假、五花八門,有重大新聞時,他會和我們一起討論。有時周末不忙時,老姨夫會開車我們三人一起外出,逛街、購物、拍照……。我們互相拍照,他和老姨夫連夜沖洗膠捲、放大照片,除了給國內父母寄回的,我們各自保持一套在身邊。有時他的衣褲需要釘扣子、縫褲腿,都會拿來要我幫忙。
這中間還有個小插曲:那時援外人員買了電視機都得等回國時,才隨機免費帶回國,當時中國民航已通巴基斯坦、衣索比亞、坦尚尼亞、尚比亞、肯亞……我出國前見到那時的上海民航局局長,我問:「如果我給爸媽買了彩電,怎麼能儘快的運回國?」 他說:「你只要在電視機的包裝箱寫上:請交——北京民航總局局長###——上海民航局局長###——你家的名字,就行了,我會儘快通知你家的。」
幾個月後,我買了個大彩電,按他的辦法寫好標記,就交給跑外勤的辦公室了。沒想到一個月後,收到妹妹的來信說:「家裡可熱鬧了,上海民航局長###通知我們去取六台電視機,嚇了我們一跳,」 原來具體辦事的人把我的捷徑、妙招傳給了上海派出的專家、施工人員,他們都效仿,只是各自再加上自家的地址、姓名、電話:——###。我妹夫想法弄了一輛大車,把那六台電視機全拉到我家,我爸、媽再按紙箱上的地址、姓名聯繫,有的得查傳呼電話,通知了家人,取走了另外那五台電視機。後來還幫過其他人,可把老爸老媽忙乎了一陣。我用此辦法也幫小鍾提前運回了他給北京的爸媽買的電視機。他特別感激,有什麼好事、好東西都會想著我。
一天,他突然來我辦公室叫我下班後去他那兒,有好東西。我去他那兒一看,果然是好東西。施工隊在開山施工中開出了一些彩色的石塊,經加工打磨后,成了漂亮的寶石,如串成項鏈會很漂亮。我正在仔細的欣賞著,突然感覺他的臉貼上了我臉,一驚,馬上站了起來,離開了他,只見他臉通紅,很不好意思地、結結巴巴地說:「我……喜歡……」 我二話沒說,逃了出去。
那個時期在非洲援外人員的生活環境較艱苦,我們住的是設備簡單的平房,除了看電視,沒有娛樂活動,又沒親人在身邊,年輕人受不了。派出的專家組、醫療隊、施工隊……都是孤男寡女的,出過事,男女雙方都被通報批評了,還給了處分。我和老姨夫能被一起派出去,是我倆都算專業人員。我知道紀律嚴格、現實殘酷,什麼錯事都不能做。我自己已是三十幾歲的有家、有孩子的中年人了,但小鍾只有二十多歲,還很年輕,不知他想幹啥,也許是戀母情結,那時還不興姐弟戀。但我怕他說錯話、做錯事,也怕出意外,會影響他一輩子的前途和幸福。我從此後再不敢與他單獨相處,不敢給他講話的機會。當著眾人,我還一如既往,客客氣氣地友好相處,該幫忙時就幫忙。看得出他很難熬,老想找我講話,住在一個院內,在同一飯廳吃飯,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很難啊。一直拖了兩年多,直到大家都調回國。
後來他結婚後帶著新娘看過我們,我們送了禮物、請他們吃飯、祝福了他們。為了保護他,我對誰都沒講過這事,直到今天因為寫這段小故事,我才把這保了三十多年的秘密告訴了老姨夫。他說:「你的嘴真嚴,當時怎麼不告訴我?」 我說:「你那個狗脾氣,知道了還不把他給吃了?!」
前面幾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