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位朋友閑聊,笑談準備如何度過聖誕長假。想起若干年前的滑雪經歷(見博文《另類滑雪 》),我為自己當年的窘況啞然失笑,不禁惡作劇心起,想誘導不會滑雪的他去滑雪場出出他的洋相。
「咱們兩家一起去Vermont度假,我負責教你滑雪,如何?」 我逗他,其實我至今還不會滑雪。
「幹嘛跑那麼遠去滑雪?新澤西不就有很多滑雪場嘛。」他倒當真了。
「我說的是度假,順便學滑雪。Vermont有個度假村,環境優美舒適,是冬季休閑的好去處。」
「罷了罷了,咱消費不起如此奢侈的度假。」他打哈哈。
「廢話,這樣的度假不過是美國普通工薪階層的普通消費,你怎麼消費不起?」我較真了。
「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我家雖然也算中等的中產階層,仍然還是入不敷出,買不起房養不起車。」 他輕嘆。
「怎麼可能?」我快人快語說出我的疑慮。他好歹也是有碩士學位的專業人士,有一份中不溜秋的工作,怎麼把自己說得像個窮人似的。
「聽好了,我給你算算賬。」
「洗耳恭聽。」
「我家太太不工作,全家的收入就是我那份干工資。我每張支票大慨$2000,一年的稅後工資也就大慨$50000。」
他在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我趕緊飛快地算賬,稅後$50000, 也就是稅前7萬多的年薪,這在紐約,也是中等甚至中等偏上的工薪了。他擁有這樣的年薪還叫窮,其他的普通紐約客怎麼生存呀。要知道,紐約的平均家庭收入也就5萬多也---這統計應該是指稅前的吧?
「我單位只保我個人的醫療保險,不包我兒子和太太。太太身體不太好,這些年就沒再工作,自然也就失去醫療保險。萬幸的是,她參加一個group的醫保,費用自討腰包每年大慨是$5000。兒子原來享受過一段免費醫療保險,最近政府消減開支,把他踢了出來;我只好利用他的未成年身份,在政府系統內重新為他申請到一份醫療保險,我們自己每年大慨得支付$5000。」
「乖乖,光是醫療保險就一萬,這5萬去掉1萬,剩下4萬。」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每月房租1500,加水電、寬頻費、電話、一家三口的手機費,每月也超$2000了。」
「每月兩千多,一年就是2.5萬,這下4萬去掉2.5萬,還剩1.5萬。」 我介面幫他匯總,心裡嘀咕,每月1500的房租是租不到什麼好房子住的,肯定比較擁擠,社區也不會太好的。
「我每月上班往返的火車票是$300多, 紐約市內地鐵卡$100多, 一年下來又是$5000。」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那剩下的1.5萬減去你的通勤費$5000,就只剩下1萬的生活費啦。」 我不由感嘆。
「這每月不到$1000生活費,得包括一家三口伙食、生活雜費、娛樂;兒子上中學了,也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開銷。你說我哪裡買得起房子養得起車子?我說捉襟見肘,還真是並無虛言。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們哪能有什麼度假之類的浪漫和奢侈?!」
他的語調有一些不甘,也充滿了無奈。
我聽了,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本來是節日逗樂,沒想到卻引出如此沉重的話題。他畢業於名校並升職為大學講師才出國。來美后靠端盤子賺學費獲得碩士學位,好不容易擁有目前這份還算不錯的工作,居然還入不敷出。唉!
「來美國尋求更美好的生活,到頭來沒房沒車沒存款,讓老婆孩子跟著我吃苦受罪,真是對不起他們呀。想想真是窩囊啊,我怎麼這麼無能!」
他語調低沉,讓我覺得有點壓抑。
「別瞎說什麼無能、窩囊這樣的廢話!讀書時你是佼佼者;工作以後,你至少也是工薪族中等偏上的。你該為自己自豪而不是自怨自艾!知足常樂吧。」
我這話雖有恭維鼓勵的性質,但我說的也是大 實話。儘管我們總是聽到誰誰脫穎而出,或誰誰掙7位數工資,很多時候其實也只是一個傳說,真正混上中上層或能掙10萬以上年薪的,畢竟是少數或者根本就是極少數。就說我自己,當初也努力過追求過,到頭來也就是一份平平常常的工作獲取一份普普通通的工資混混日子而已。因為我家夫妻倆人都工作,經濟狀況比他家稍微好一點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不僅不能在曼哈頓的好區買套房子,甚至連租都租不起,離富裕更是還差一萬八千里。可大家不都這樣嗎?!稱得上富裕的有幾個?就連小康,也遠非普遍呢!
看看周圍的人,不管是土生土長的普通老美,還是所謂的海外華人精英,大家不都在緊巴巴地過日子嗎?!他的千般無奈,其實也是普普通通的中產階層的萬般無奈!
美國乃至整個西方資本主義世界都是這樣,中產階級佔據了整個社會的80%的人口比例,卻只擁有不到20%的社會財富。辛辛苦苦任勞任怨地工作,換取的不過是維持勞動力再生產的最基本物質保障。所謂撐不著餓不死,富,富不到有太多的閑錢閑情商討革命變天;窮,也窮不到揭不開鍋而揭竿起義,社會就這麼平平穩穩地運轉,權貴們就這麼平平安安的享受他們的榮華富貴,平民老百姓就這麼萬般無奈地勞作著打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