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碼不是處女膜，清華MM不是賣國賊

密碼不是處女膜，清華MM不是賣國賊

解濱

這幾天中文網路上爆傳一則消息：清華女高醒心破解北斗系統信號，拱手送給美國。 這則消息的主角是清華大學碩士畢業生，她在美國斯坦福大學讀博期間破解了歐洲伽利略衛星導航系統的密碼，后又破解了中國北斗導航系統的密碼。 這件事從學術和科研的角度來看確實很令人震驚。 雖然破解密碼的事情每年都有報道，但由中國人做出的這一類突破卻並不多見。 從實踐的角度來看，這將會推動各國的導航系統發展出更好的保密演演算法和技術。高醒心博士這項研究的意義就在於此。

這則消息在英文媒體已是舊聞了。 國內某網站去年就有討論過這件事，很快就被澄清了。當時除了引來同行們讚歎聲外，並沒有掀起軒然大波。 但當此消息進入了某熱門中文網站后就炸開了鍋。 憤青們用盡了人間最惡毒的辭彙誣陷高博士，咒罵聲一浪高過一浪，「賣國求榮」、「叛徒」、「清華培養的漢奸」、「吃裡扒外的美國狗」，等等等等，無所不用其極，大有欲置人於死地的意思。  

憤青們該醒醒了。

請憤青們注意，高博士做出的這些成果已是幾年前的事了。 當這個消息傳到歐洲時，歐洲有沒有驚慌失措？ 沒有。 當這個消息傳到北京時，北京當局有沒有驚慌失措？ 也沒有。 北京方面不但沒有惱羞成怒，還肯定了她在學術領域的出類拔萃，由中國駐舊金山總領館頒發給她二〇〇七年度國家優秀自費留學生獎學金（http://news.sohu.com/20080531/n257197023.shtml），作為對她研究工作的一點酬謝。 為什麼要如此鼓勵她呢？ 因為高博士確實很有作為，很出類拔萃，她在很短的時間內，還在讀博階段就一躍成為那個領域的先鋒。 那個MM了不起！

愛國憤青們在這個問題上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就是把密碼和處女膜相提並論了。 要知道密碼不是處女膜。 一個好端端的處女膜叫憤青一破，再修再補也不頂用，而且是越修越不頂用。但密碼破了還可以改啊。 知道了密碼的弱點，就知道怎麼去改。 改好了，不就又可以用一陣子了嗎？ 下一次誰攻破了新的密碼，那就再改。事實上，在2007年高博士破解北斗的M1段密碼后，現在很多頻段的調製方式都改了（http://lt.cjdby.net/viewthread.php?tid=606076）。 那個時候北斗的終端還沒有普及，完全來得及改。 要是晚幾年改成本就高了。 人類幾千年來的密碼史，不就是這麼跌跌撞撞一路走過來的嗎？  衛星導航系統的電波在空中自由傳播，要想不讓人家來研究自己的電波，攻克自己的密碼，那甚至比憤青們守住自己的GF還要困難幾千萬倍。 正確的辦法，就是讓所有能工巧匠們都來攻破密碼。誰都攻不破了，那就用唄。但再好的密碼，早晚還是要被人攻破的。

有些憤青一口咬定，高醒心博士在國內就參加了北斗項目，利用近水樓台之便，盜竊了「國家核心機密」，把它賣給美國了。 下一次中美一旦發生軍事衝突，美軍將對解放軍的行蹤了如指掌。一位小小女子，不費吹灰之力，就破解了中國幾十年數代心血花費上百億我們賴以對付美國保護國家安全的衛星導航系統。 所以高醒心是個吃裡扒外的賣國賊。

這是無稽之談。高醒心博士解開的是北斗M1民碼構造的E2，E5/b和E6，通過解開這個構造證明北斗M1的應用碼構造為特性很好的偽隨機M序列，是優選對數目少，並不便於在碼分多址系統中應用的Gold碼。 偽隨機碼是目前所有利用衛星定位系統實現導航定位的基礎，所有的衛星導航系統地面接收機都必須知道如何生成某顆衛星信號中偽隨機碼才能實現信號的捕獲、跟蹤、以及後續的定位解算。一般來說衛星廣播的公開的民用信號的偽隨機碼都是面對公眾開放的，所以無所謂截獲之說。 高醒心博士對我國北斗信號所做的分析完全是正常的學術研究，而且公開發布的論文也僅僅限於民用信號，所以無所謂「我軍的北斗的偽隨機碼被美國截獲」之說，我國的國防安全也絲毫不會因此受影響。在北斗系統的信號完全穩定以後，北斗的偽隨機碼格式也一定會公諸於眾，不然用戶無法使用它。高醒心博士不過是提前破解出了B1的碼發生器。 但這東西本來也是要公布的，只是中國軍方現在捂著不讓公布而已。 說高醒心是個吃裡扒外的賣國賊，實在是污衊。

有的憤青還問，為什麼高醒心這麼聰明的人不幫著我國破譯美國的GPS密碼，卻幫美國破譯我國的密碼呢？ 這個問題要去問教育部：同樣的人才怎麼一放到國內就死水一潭，默默無聞，一到美國就生龍活現，揚名四海了？高醒心要是在國內讀博，可能現在還在博導的實驗室內打苦工，為掙那區區兩千元一月的博士生活費忙忙碌碌。 我看她的任何中國導師根本就不會讓她去碰這個課題。 何況她的導師也不會讓她這樣出人頭地。 在伽利略導航系統的信號啟動幾個小時后就開始捕捉並分析，一個月後就將其破解，國內有哪個博導有這個膽量？ 再者，高醒心的研究成果不是送到美國國防部，而是公布到學術期刊上，和世界分享，難道中國沒有受益嗎？

憤青們還有一個說法，就是中國的投入了那麼大的精力，那麼多科學家的心血和努力，可惜到現在我們北斗還沒完全裝備，還沒真正民用，就是說中國投入的上百億研究費用一分還沒收回來，就完全毀了，毀在一個自己國家出去的MM手上了。 這種說法荒謬透頂。

前面我說了，密碼不是處女膜，不存在「毀於一旦」這種情況。 密碼學中一個大忌就是使用演演算法的神秘性來保護機密。 一個演演算法無論多優秀都有被識破的可能。 所以現代密碼學大都將新演演算法公布，讓全世界的數學家來尋找解法。找不到解法的就被大家接受。 保守機密要靠密匙的強大而不是靠演演算法的神秘性，這也就是誰都知道演演算法，但算出來密匙卻要耗費無窮大的計算成本。 每年的RSA會議，黑帽（Black Hat）會議，和國際密碼大會上都有新的破解被報道出來。 但衛星導航系統的碼包強固程度必須考慮地面一般用戶終端的承受程度，不能採用許多流行的加密技術，所以不論伽利略還是北斗民碼構造的碼包都不是非常強大的，甚至要依賴神秘的演演算法來保密，這種演演算法被破解也是正常的。 我們最先使用的無線上網技術（WIFI）中的中的WEP早就被破解了。 所以後來發展了WPA加密技術。 現在又要普及WPA2。十年前3DES是很流行的加密技術。現在是AES。 密碼界更新換代可以說比國內的貪官換小蜜還勤。 當然，貪官換小蜜被說出去了會讓人不齒。 但在密碼行業中，無論誰最先破解密碼，都會贏得同行的尊敬。中國現代密碼行業中最早引起國際重視的是山東大學的王小雲教授。 幾年前她的一項研究成果使美國政府和民間普遍使用的MD5和SHA-1密碼演演算法轟然倒塌，迫使美國和全世界都升級使用新的演演算法。 當王小雲的研究成果在美國加州聖芭芭拉召開的國際密碼大會上正式公布時，全世界的同行都對她表示欽佩。高醒心博士的成果，同樣應該受到同胞們的欽佩，而不應該被憤青們如此潑糞。

海內外有很多所謂民間意見憤青，他們不過是煽動民間情緒的高手。 他們只會挑起所謂的愛國熱情，讓網民們義憤填膺，然後裝著為你搖旗吶喊。他們並不關心如何才能真正解決問題，甚至一點也不知道他們在說的究竟是什麼問題。

對於北斗導航系統這麼一個複雜的技術系統，我們許多網民顯然被一篇憤青臭文給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