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老婆的男人捧紅了「李雲龍」

多年前有首非常流行的歌，歌名叫《女人是老虎》。我記得那時候自己還很小，但覺得這首歌的歌詞很好玩，說小和尚下山去化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走過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為什麼老虎不吃人，模樣還挺可愛?老和尚悄悄告徒弟，這樣的老虎最呀最厲害。小和尚嚇得趕緊跑，師傅呀，呀呀呀，壞，壞，壞。老虎已闖進我的心裡來……多年後那首歌已是老歌，我也早已成年。但在酒桌牌桌及一些其他場合，依然能夠聽到一些酒友牌友們的感慨，說家裡的女人是老虎，怎麼躲也躲不開之類的話。

　　無論是山下的老虎，還是家裡的老虎，說白了都是時代男性的「天敵」。都已經這個架勢了，也不可能指望施耐庵從墳泡里爬起來，把每個男人都寫成李逵或武松。那麼男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怕女老虎?於是一大批以男人為中心的影視作品開始泛濫成災，電視機里的「李雲龍、常發、許三多」們不僅一掃怕虎本色，順便還俘虜了一大批中青年女老虎們的芳心——呀呀呀，原來男人們粗魯起來，這麼可愛!流氓起來，這麼可愛!連傻逼起來，也都這麼可愛!

　　確實，我們小時候，一聽到電視里有槍聲打鬥生就走不動了，死死盯著看到廣告結束，可到現在這樣的年代，人們依舊這麼喜歡看所謂的「槍戰片」卻叫人有點納悶了。直到一集沒落地看完整部《亮劍》，我才發現它已經紅透了中國大陸的半邊天。沒辦法，戰爭片的群眾基礎在這裡。

　　那麼《亮劍》到底是一部怎樣的電視呢?這部電視主要講了一個能打能罵脾氣倔強性格刁鑽的紅軍老戰士，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八年抗戰，逐步變成了一支部隊的靈魂人物，內戰結束后，又逐步成長為一名共和國將軍的故事。但如果把電視里李雲龍英雄式的外衣剝去，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幾乎就是一個兵痞加流氓。當一個男人的流氓性子里有了英雄的血性的時候，他那農民式的土氣就變成一種叫人賞心悅目的可愛。這樣的男人不需要英俊和帥氣，一點點都不需要，英俊和帥氣對他來說是多餘的，只要長相湊合，達到大眾能夠接受的心理程度就行。李雲龍為了給自己的軍隊囤積軍糧和精湛裝備，對外界的軍隊，不管是敵軍還是友軍，統統不按照道上的規矩出牌，整個一個中國小農民的自私自利。當時我在網上這樣說的時候，一個女網友還氣勢洶洶地替她心目中的偶像辯護，跟貼說像李雲龍這樣，什麼便宜都占的男人才顧家!我看了她的回復之後瞠目結舌。可是面對自己心愛的警衛員慘遭土匪殺害的時候，李雲龍的真性情就流露出來了，他氣急敗壞到口吐鮮血，發誓要給自己的愛將復仇，一口氣殺光已經被八路收編的一窩子土匪。後來追求田雨時也就硬邦邦地一句話：到底跟不跟我，你說吧，你不答應，我立馬就走。這樣的表白，無論哪個女人聽著都會感覺很刺激，如同緊貼在一個英雄身後，後面跟的則是千軍萬馬，雷霆萬鈞。用宋丹丹的話來說，那叫那傢伙，那場面，那是相當大，那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就連後來李雲龍婚後的出軌，好多女觀眾們也都為他找到了借口，她們說，只有真男人才會這樣做，況且，最終的李雲龍不還是回歸了家庭的懷抱嘛，更說明他作為男人的責任感，要是一輩子跟一個對著一個女老虎惟命是從的窩囊廢過，多沒意思啊。這哪是「自古美女愛英雄」啊，這簡直就是「自古美女愛流氓」。況且這個流氓怎麼著也是位共和國的大英雄。但是話說回來，藝術上的「媚俗」和生活里的「媚雅」一樣，總是擺脫不了一副諂媚狀。別以為嘴裡蹦出幾句粗話就是條漢子，生活中我經常看到一些高大威猛的漢子在說出髒話粗話外的很多時候，與生俱來的娘娘腔依舊潛伏在他們的骨子裡。《亮劍》里的李雲龍當然也有孱弱的時候。比如炮轟城樓的那一瞬。我們對照海明威和傑克·倫敦筆下的硬漢子來看一下什麼叫做硬漢子，硬漢子不是簡單幾句「狗娘養的」就可以了，此外還有睿智、迷茫、困惑、孱弱、無知、猶疑、情慾、信念等等人性因素。

　　很多人認為李雲龍是個軍事奇才，但我個人覺得「李雲龍」的勝仗基本上是靠運氣碰出來的。試想圍城一役，沒有國民黨友軍和兄弟部隊的援手，十個李雲龍也不是山本的對手。這樣的打法不僅魯莽，而且愚蠢。拿整個部隊開玩笑，簡直就是草菅人命，不是特殊時代，早被軍事法庭就地正法了。我們的影視劇往往喜歡走極端，多年前的影視主角全是一些高大全，不切實際地渲染著一些極端的個人英雄主義，現在呢，則在主人公們身上毫無節制地堆砌一些流氓地痞乃至一些不切實際的傻冒性格。人性是複雜的，靈魂也是一個複雜而混沌的東西。一味地牽強附會，當然會顧此失彼。只是時下的大部分男人活得確實有些窩囊，買房子房價瘋漲，買股票股票狂跌，社會上的很多場合下人微言輕，家裡呢，說不定老婆是老虎。老婆為什麼是老虎?當然是身邊的男人不成器。於是象多年前躲在古龍金庸之流的武打小說里尋找做男人的感覺一樣，現在又集體跑到《亮劍》這樣的電視劇面前尋找做男人的感覺了，往往夜深人靜之際，想大吼一聲「還我尊嚴!」，老婆輕輕一句「還不拉燈?」就又全都泄了氣，重新變得渺茫卑微起來。這樣的現實生活，有《亮劍》這樣的精神寄託，怎麼不叫絕大多數男性亢奮?怎麼不讓絕大多數女性瘋狂?李雲龍又怎能不紅?